‘嗵!’的一声,程白泽的头被我推得直接撞到了车门框子上,他一边揉着一边呲牙咧嘴的看着我:“怎么了这是,睡毛楞了啊。”
我身上麻酥酥的一片,感觉所有的毛孔都是张开的,看着他的脸还是本能的感到害怕——
“娇龙?”
大概是见我呼吸有些微促,程白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你怎么了。”
“走开!”
我喊了一嗓子,‘砰’!的一下把车门拉上,这感觉就像是刚看完了一个恐怖的难以忍受的惊悚片,结果一出电影院又被真人给吓到了,所以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程白泽想要拉门,宗宝却拦住他,“我问问她怎么了,可能是做恶梦了,你先上你的车等一会儿。”
看这架势应该是到地儿了,所以他们都下车了,只有我还在睡着。
我坐直身体,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么样,浑身都控制不住的哆嗦着。
宗宝拉开车门坐到我的身边,然后关好门看向我:“你怎么了?”
我脑子里还是白景麒那张脸,那张笑的装疯卖傻的脸,木木的转过头,我看向宗宝:“白景麒死了。”
“啊?”宗宝被我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呢,怎么又扯出白景麒了,这事儿不是都过去了吗。”
我摇摇头,扯住宗宝的胳膊:“我知道了,她跳海了,她自杀了对不对,然后,可能她们家的人都被他给杀了,所以这一世大家才恨我,才不喜欢我,你说对不对?”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我眼里流出泪来,“你怎么会听不懂呢,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不是都一清二楚的吗。”
宗宝看着我皱了皱眉:“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知道只是老仙儿跟我说的,别的我不知道。”
我谨慎的四处看了看,看到程白泽上了他的车,这才敢开口继续,模样应该是像极了一个疑神疑鬼的精神病:“宗宝,程白泽不是好人的对不对?”
“你到底怎么了,你睡了这一路,梦到什么了吗。”
“不是你说的吗,他是个坏人。”
我满脑子都是前世程白泽那副善变的嘴脸,太恐怖了,虽然我已经清楚自己回归现实,但是我抽不出来,真的抽不出来,感觉自己已经有了很深的阴影。
“我是说他太完美了,不对劲。”
宗宝淡淡的回道:“你到底梦见什么了,前世?你是白景麒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他很坏,坏到骨子里了,他杀人不眨眼,他威胁白景麒,他把白景麒逼到了绝路去了,这一世他会不会还那样,会不会还是那么坏,宗宝,我害怕……”
宗宝揽了揽我的肩膀:“你要知道,就算你曾经是白景麒,现在你也不是了,你是马娇龙啊,虽然我觉得程白泽这个人有问题,但是说实话,他对你还是不错的。”
我不敢去想,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哆嗦着:“他两面三刀,他坏事做尽……”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做那些坏事。”
我咬了咬牙:“为了得到白景麒。”
“所以呢,他就算是在前世作恶了,那也是白景麒给他种的因,要是没有白景麒,他哪里会那样啊。”
宗宝的话一下子就给我说愣了:“你的意思,是怪白景麒了?”
“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的,做善因得善果,她一开始要是处理好了跟前世那个程白泽的关系哪里会这样啊,这可能是跟性格或者环境有关系,你说是吧。”
我摇摇头,现在听不进去这些东西:“宗宝,你就告诉我,这一世的程白泽会不会还这么坏,我害怕,要是他那样的话,我……”
“你要知道,轮回这个东西,就是还上辈子的种下的因,然后在还出一个果的同时在种下一个新的因,下辈子,再去还,还清了老的,再添新的,如此往复,天理循环。”
“你的意思,这辈子,程白泽不会那么坏了对不对?”
“娇龙!”
宗宝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他不是上辈子的他,你也不是上辈子的你,你以前是白景麒,但你这辈子不是,就算是脸没变,但是性格作风环境全都不一样了,也许你看见了很残酷的东西,但你要知道,你的生活不是那样的,也许老天只是想告诉你一个因果,告诉你一个为什么,仅此而已,我也不是上辈子的我了,我记得我以前还是司机呢,怎么现在连档都换不明白,你说对不对?”
我往宗宝的怀里拱了拱,因为这种恐惧的感觉是如此明显,我冷,特别的冷,哪怕周遭的一切都是真实了,但是我一时间做不到抽离,我知道我看见的那个人不是程白泽,但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做出的那种阴险的表情实在是让我恐惧。
宗宝微微的抱紧了我,或许是看我太怕了,他开始安慰:“如果他上辈子真的做了很多坏事,这辈子,也许只是过来补偿你的,可能是我对他还需要了解,他对你很好,这点毋庸置疑。”
‘咚咚’,车窗被人敲了两下,我转过头,看着程白泽满脸担心的站在外面:“娇龙,你怎么了。”
我的肩膀猛地又是一缩,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他师父说过,我是他的劫,是不是就参考的上辈子白景麒和他的恩怨?
抱歉,我实在是不太想把白景麒想成我自己,因为她的人生简直堪称惨烈,我根本就接受不了。
“娇龙啊,你这是干啥呢。”姥爷拉开了车门,直接伸手把我扯了出来:“你到底是咋的了啊娇龙。”
“姥爷……”
看见姥爷我就有些崩溃了,起身下车,直接抱住他,忍不住的低声啜泣,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像是委屈,又莫名的有了很多说不清楚的情绪。
姥爷被我整蒙了,我承认,我这个梦做的不光我自己,连带着所有人都跟着乱套了。
“咋的了孩子,你好端端的哭啥啊。”
我摇头说不出话来,还是掉着眼泪,我真是太庆幸了,我现在踩着的是一个和谐社会的土地,在这里不能随意的掏枪,不能随便的杀人,有律师有法庭,这天下不会再是某一人就可以只手遮天,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后来我明白了,我之所以会那样,是因为一种叫做安全感的东西,忽然缺失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看你给小白推得,脑袋撞那么大一包,你下手那么重干什么。”
已经灰暗的天空居然微微的飘洒下雪花,落在我的鼻尖一片冰凉,我抱着姥爷四处的看了看,这周围停了很多车,各种颜色的轿车,还有suv,没有老爷车,没有人力车,没有旗袍,没有胭脂,这才是我真实的生活。
“娇龙,你没事吧。”
程白泽拍了拍我的肩膀,虽然我的身体还是一颤,但是情绪已经好了很多,摇了摇头,我不动生色的往姥爷的一边站了站,试图跟他保持一点距离:“我没事,只是做了个恶梦……”
“这孩子,做恶梦你这么大的反应干啥,小白又没做啥,这孩子开一路的车本来就挺辛苦了,你还让他把脑袋撞了一下,咋那么不懂事儿呢。”姥爷不明所以的低声呵斥着我,抬眼又看向程白泽:“小白啊,啥惊喜啊。”
惊喜?我皱了皱眉,看着程白泽略显不解的望了望我,随即看向姥爷牵起嘴角笑了笑:“惊喜就在楼上了,走吧,姥爷。”
“不要!”我扯住姥爷,看着程白泽:“我们不要什么惊喜,姥爷咱们回家。”说完,我拉着姥爷就要走,才发现,这是个略显高端的小区,路灯明晃晃的照出正在飘洒的雪花,楼都是新的,我怎么不记得安东有这样的楼盘!
“这是哪啊,程白泽,你把车开到哪了?”
程白泽看着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走到我身前想拉住我的手:“市里啊,我跟你说过要给姥爷惊喜的,你怎么了,走啊,跟我上楼。”
“谁让你把车开到市里来的!”我甩开他的手,瞪着眼睛看着他:“谁要惊喜了!我要回家!!”
话一喊完,我看着怔在原地的几个人,忽然发现自己有些过激了。
“娇龙,你怎么了……”
程白泽被我的反应吓的不轻,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后退了一步想要上车,垂着眼:“你没做错什么,我要回家,我姥爷不需要什么惊喜,我不想动待在这儿。”
“你这孩子!!”
姥爷急了:“这都下雪了,你要回哪儿啊,是我同意小白开车过来的,他说他在这儿买了房子要安家了我想过来看看,你是咋的了啊,吃枪药了你!!”
说完,姥爷就拉住程白泽的胳膊:“走,小白,我去看,不用搭理她,这孩子这两天就跟我来劲,走,咱们走!”
姥爷走起来有些微瘸,程白泽扶着他,:“你慢点姥爷。”回头看了我一眼:“娇龙,姥爷的腿坐车时间长了说有点疼,你想走明早在走行吗,让姥爷先休息休息。”
我站在原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别扭,说不出来的别扭。
李小师看了看走远的程白泽,又看了看我:“娇龙,你是怎么的了,好端端的,你跟程师父生什么气啊,他跟着忙前忙后的,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哎呀,师父,你等等我!!”
我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还站在我身边的宗宝,“你也怪我……”
宗宝吐出一口清冷的空气:“不怪。”
我瘪了瘪嘴:“我真的害怕。”
他揽了揽我的肩膀,没说话,而是胳膊用了用力,半晌,才张了张嘴:“梦醒了,生活总该继续。”
我没应声,抬头看了看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抬脚也像小区里面走去,是梦啊,是一场关于前世的梦,虽然它过于真实,过于撕心裂肺,但也的确只能当做一场梦。
就好似一个演员,他演了很多的坏角色,但是生活中他未必是个坏人,我不想让自己过分的去想什么前世今生,只是当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程白泽很坏,但是梦醒了,他不见得还是个坏人啊。
是我太入戏了吗。
胡思乱想着,我走进了楼口里,姥爷他们还在等我,看见我,姥爷明显的哼了一声,大概觉得我有些太不懂事了,我不敢去看程白泽,闷声的跟着他们进了电梯,姥爷倒是一进去后啧啧不已“哎呀,小白啊,你这房子买的挺好啊,看这电梯多好多亮堂啊,小区也好,挺贵的吧。”
我能感觉程白泽的眼神一直有些疑惑的在我的头顶游离,但是他仍旧带着那么一丝认真的回着姥爷的话:“还好,这房子我买了两年了,但一直没过来住过……”
忽然,我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程白泽:“你说的惊喜,不会是把你买的房子送给我……我姥爷住吧!”
程白泽看着我笑了笑:“怎么会,你看了就知道了。”
“哎呀小白,你房子我可不能要啊,你买的房子给我住你住哪啊,不用啊,我就是看看你的房子,没有别的意思啊!”姥爷也随即在旁边开口。
程白泽搀了搀姥爷的胳膊:“姥爷,你别多想,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说话间,电梯到了,他搀着姥爷出门,走到一个门前掏出钥匙,打开灯,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进来吧。”
我有些疑惑的跟在后面,还没等看清楚环境呢,就听见姥爷惊呼一声:“哎呀妈呀蝴蝶兰,这么大一盆的蝴蝶兰啊,漂亮,漂亮!长寿!!水仙!水仙!这都开了!都开了啊!!这惊喜好啊!”
姥爷激动坏了,也顾不上腿疼了,一边到处看着,一边惊喜的发着赞叹。
我也愣住了,走过门口的玄关印入眼帘的就是个宽敞的大客厅,旁边的花架上就摆放着一盆大大的青瓷盆的蝴蝶兰花,盆内株茎粗状,叶片肥厚,花朵如簇拥在云端一般交缠开放,形状就如同一个大大的花篮,应该是悉心照料才有这个效果,否则,蝴蝶兰单茎生长花朵应该是都是垂顺下来的。
很漂亮,连我这个对花一向不怎么敏感的人,都觉得很漂亮。
抬起眼,室内的风格完全就是配合着这些花儿的,有些中式,却又明亮,还透着那么一丝淡雅的味道,姥爷完全被这些点缀在各处的盛开的花儿给迷住了,从前他很不喜欢冬天,总是嫌冷,花儿开的少,这下子,这一屋子的春意让姥爷开心的简直像个孩子。
程白泽陪在他的旁边微笑着做着讲解,指了指阳台的方向:“姥爷,阳台上还有一盆跟娇龙同龄的腊梅,过几日就要开花了。”
“腊梅?!”姥爷更加激动了:“还有腊梅吗?!”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程白泽笑着应着,回头看了看我:“娇龙,你不来看看跟你年纪一样大的腊梅什么样吗。”
我没应声,而是微微的往宗宝身边凑了凑,程白泽牵着嘴角,眼里透着那么几分失落,随即便无所谓的笑了笑,拉着姥爷向阳台走去。
宗宝清了一下嗓子看了看我:“我想他此刻内心一定各种猜测。”
我白了宗宝一眼,没说话,听着姥爷啧啧的赞叹声扯着宗宝的胳膊向阳台走去。
“小白啊,你知道这花儿怕什么吗。”
“怕风,还有水。”
“对喽,风大了,花开不好,旱不死,水多了却能给浇死,这花儿香啊,到时候开了,肯定是一屋子的香气啊,好啊,好。”
我跟在后面,看了一眼光秃秃的树枝上一颗颗黄色的花骨朵,心里暗暗的想着,也许开了之后,会很漂亮的吧。
“不对啊,梅花不是最不怕风雪的么!咋还怕风呢!”李小师皱着眉头在旁边开口,“不是说风霜雨雪都不怕的么!”
程白泽嘴角牵着笑得看向他:“首先呢,梅花不是腊梅,它们是两个品种,一个是蔷薇科一个则是腊梅科的,其次,风霜雨雪只是我们用它来形容一种坚忍不拔的品质,事实上,不论是腊梅还是梅,都很怕水,对空气的湿度很敏感,梅花一般是在早春时节盛开,南方多见,而腊梅的花期要比它早很多,香气也更加的浓郁……”
我静静的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晃神,他除了长得跟那个前世的一样,其它的哪都不像,尤其是他微笑时的酒窝,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渣没酒窝的,笑起来的时候也没有的……
“好啊,好,小白啊,你真是称我心坎儿里去了啊!”姥爷紧紧的握着程白泽的手:“你在这点上要比娇龙强太多了啊!”
程白泽笑着看向我:“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素心,娇龙,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带着一颗澄澈的心在以后的日子里,越来越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