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姑的巴掌噼里啪啦的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终于明白程白泽上电梯时跟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任何愤慨或者是激动的情绪,思想居然是放空的,躺在地上,全身都没有一丝的力气,侧着脸贴着冰凉的地砖,双眼无神的看着门外的方向,脑子里不停的放着回放……我这场病来的好像也不是那么莫名其妙了,要回家时心情无端的抑郁,加重的病情,还有在家里那打不着的火机,已经掉进茶水缸子里的火柴……一切都好似有预谋却又好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一样……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我的心底蔓延,我悲哀的意识到,是老天爷在跟我斗,一种看不见的无形的力量将我玩弄其中,只是为了在我出其不意的时候夺走我爸的性命?
眼泪自眼角顺着太阳穴兀自的流着,我帮这个避祸,帮那个躲灾,到我这里,却要看着阴差在我的眼前将我爹带走?我算什么先生啊……
我自问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给了我神奇的天赋却不让我救我自己的家人!!!
“你够了!你打我孙女做什么!!!”
姥爷生气的拉扯兀自将愤怒发泄在我身上的大姑,“你给我松开!你疯了啊你!松开!!!”
屋子里一团乱麻,抱着爸爸一边喊一边哭得妈妈,拉着大姑胳膊的姥爷,骑在我身上破口大骂的大姑,还有对着手机不停催促让救护车快点来的安琪,以及,躺在地上,毫无反击之力也不想反击的我……
救护车来的速度很快,也许是我们县城小的关系,大姑没被姥爷给扯起来,倒是看见冲进来的医护人员第一时间放弃对我的纠缠几步迎了上去:“快点,用担架!我弟弟头磕破了!你们赶紧给他止血!!快点!!!”
姥爷赶忙过来扶我,嘴里不停的说着:“没事儿吧娇龙,是不是打到你哪了,说话啊孩子!!”
我傻了一般被姥爷扶起来坐着,然后看着大姑安琪他们围着医护人员想把爸爸抬上担架,在大姑急切的催促声中,听着医护人员冷静的近乎麻木的声音响起:“没有生命预兆了,没必要送到医院抢救,你们赶紧准备后事吧。”
妈妈的哭声戛然而止,好似自己出现了幻听一般扯住医护人员转身欲走的胳膊:“不可能,我丈夫就是撞了一下头的,你给他止血就好了,止血就好了啊!”
三个医护人员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劝你们还是不要把他送到医院折腾了,他失血过多,现在已经毫无生命迹象了,一会儿就凉了,如果你们坚持让我们送到医院到时候就不会再让你们把人给拉回家里来了,得直接用殡仪馆的车带走,在家里你们还可以给换身衣服,准备一下后事。”
小地方的人情味儿还是比较浓的,只是,这样的人情味儿,谁也不想接受。
“你们放什么屁呢!我弟弟就是撞下头这就死了!大过年的你们这么触我家霉头啊!!”
大姑炸了,死活不让医护人员走:“今天你们必须把人给我弄好了!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医护人员对大姑极端的反应似乎是习以为常,几个人面不改色的看着大姑:“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人能不能救我们很清楚,他现在已经这样了,你给折腾到医院,费用问题跟我们没关系,主要是他就不能在家里换衣服什么的,一切步骤都得配合着殡仪馆来,你以为我们大过年的喜欢碰上这样的事儿啊,我们也着急回家吃年夜饭啊!你说我们触霉头,大三十的遇见这事儿我们还觉得触霉头呢!”
“呸!!我现在就给你们医院打电话,我举报你们!你们收着我们老百姓的钱却不替我们老百姓办事儿!我可告诉你们,我……”
“行了,你有这功夫也别给我们喊了,按道理我们救护车出来一趟都是收费一百二的,现在我们也不要了,大过年的谁也不愿意遇见这样的事儿,像你这样不冷静的家属我们见多了,你说你要是能给他喊过来也行,你有这功夫还是赶紧去办死亡证明通知亲友吧……”
医护人员被大姑整的也没什么耐心的样子,又瞄了爸爸一眼,“不过他这是自己摔的还是误伤啊,这种情况是不是还得找派出所的来看一下啊,总之你们家属赶紧处理这些事儿吧,我们医院能做的都尽量做了,但是人已经往生了,你们节哀顺变吧。”
说完,三个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大姑急着在原地不停的骂:“什么狗屁医院,安琪!你再给别的医院打!我就不信!就磕下头出血了人就没了!赶紧打啊!!!”
“大舅他……”
安琪的一张脸变得煞白,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爸爸,“他眼睛出血了……”
爸爸紧闭的眼睛里细细的流出两道像眼泪一样的血痕,妈妈吓坏了,用手给他抹着,“大志,大志,你别吓我,你千万别吓我啊,别把我自己扔下啊,大志……”
他当然没办法给妈妈回应,眼睛里流出的血被妈妈给擦了鼻子跟嘴同时也流了细细的血道,很少,被妈妈抹了就不流了,脑后面的血也兀自停了。
妈妈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着,她死死的抱着爸爸上半身,嘴里还在不停的叫着:“大志啊,大志,你睁睁眼啊,你不能就这么走啊,大志,你别走啊,咱们的好日子刚刚才开始啊,你看看啊,看看我,看看乔乔,你不说乔乔给你挣了很多的面子么,你看看啊,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啊……”
我浑身都有些发颤,心里一拧巴一拧巴的疼,医护人员的结果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侧过脸,我把头埋在姥爷的肩膀上,隐忍着咬着牙发出细碎沉闷的哭声。
大年二十九,本该是和和美美准备看春晚的大年夜,这个我叫着爸爸的男人,却离开了。
“好凉……大舅的手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