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江-洛邑】</p>
情报接受部又从烟台传来一则消息，交给了薛彝手中：“行动组亓鸻，擅自跳车寻找孙航军将军，请求进一步指示。”</p>
薛彝一时有些惊诧，他没想到竟然有人还能为了孙航军而损失自己的利益。是他们早就说好了还是这个叫亓鸻的人一时起兴想去说服她呢？他心里没有答案，但他的心中也深痛地惋惜将军、以及那个人。这突然让他想起了最开始中央要求他交给孙航军接管的女孩——王桐，孙航军不在了，那她怎么办？</p>
薛彝是一边走一边想的，他此时已经进入王执行的办公室的。</p>
“又怎么？”王锦越停下手中的文案，眼神略显疲惫地看向薛彝。</p>
薛彝将情报递给了她。</p>
“啧。”王锦越一看到“亓鸻”这两个字眼就开始发愁起来了，连忙捂着额头闭上了眼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怎么这么会给我找事啊。”</p>
“他是女性？”薛彝随口聊到。</p>
“嗯，但是一直想证明自己要比男人强。然后我就让她先在烟台历练历练，她怎么！”王锦越说不下去了，放下了情报，“唉！”</p>
“是你亲戚？”</p>
“嗯，”王锦越看向了薛彝的眼睛，在察觉过薛彝的精神没有什么变化后终于转回了视野，“连累大家了。”</p>
“你怕我告你偏袒亲族？”薛彝立刻理解了王锦越那眼神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哈哈哈哈哈。”</p>
王锦越假装没有听到：“回，就说：忽视，继续执行原有计划。”</p>
“什么？她可是你——”</p>
“她是谁不重要。”王锦越斩钉截铁地切断了薛彝的话语，“她对我们也没什么价值了。”</p>
“呵。”薛彝不爽地回了一句，“敌方已经夺取制空权了。”</p>
“我预料到了。”</p>
“王桐怎么办？”</p>
“谁？”</p>
“托付给孙将军的那个女孩。”</p>
“怎么，你怕留下隐患要杀她？”</p>
“不，我是说给谁抚养。”</p>
“我们会安排的。”</p>
“给我吧。”</p>
“也行。”王锦越重新拿起了文案，“只要不让她知道你就是杀害了她父母的凶手就行了。”</p>
“呵，毒嘴。”</p>
“一般。”王锦越开始签字了。</p>
薛彝走出了办公室。</p>
【中江-烟台】</p>
亓鸻在土地上躺了好久，直到听到空中的爆炸声后，她才缓缓醒来。</p>
空中已一无所有，但却出现了她从没见过的飞机——她立刻明白了，是敌机。而且他们的目标正是她刚刚乘坐的那列火车。</p>
她暗道糟了，心情凝重地回望了几分钟。</p>
等到她真正意识清醒了，才拍掉了身上的尘土，开始拖起沉重的步履，向着烟台的方向极步前进。</p>
冷风已从西伯利亚席卷，尽管11月，却已经只有14摄氏度左右的气温，又干又冷，风便被塑造成了利刃，扑打着早就干旱开裂的土地，刮打着亓鸻那稚嫩的脸庞。</p>
她突然有些后悔，但她却不敢回望那身后的通向港口的铁轨，她努力裹衣，使自己勉强挡住了凛风，脸因干燥而有些寒痛和通红。</p>
她的泪流在了脸上，却因为寒冷使得她原本干裂的脸变得火辣刺痛，她紧闭双眼，开始奔跑，奔跑。漫无目的地奔跑……</p>
…………</p>
沈牧被断断续续不断袭来的轰炸声捣得丝毫没有睡意，连续两次的“忽视”也让他心情烦躁。</p>
但他的外表还是镇定自如，或者说被彻底麻木。他想，没准这些轰炸机的一颗炸弹就会打落在列车上，也没准他们一车的人都将完蛋，他现在谁也祈祷不得，中央的轰炸机几乎全在前线，而这里怎么可能会有援兵呢？</p>
他正要接受死亡。</p>
一位女性正巧站在列车必经之路的山坡上。</p>
她正好能看到天空中徘徊的轰炸机和将要驰来的列车。</p>
她带着一个金属大圆框眼镜，长发是如樱花般的颜色，手中拿着一支钢笔。</p>
她看着那列车里的人，哦？她找到了目标。</p>
她手中的钢笔挥动，恰巧行动的轨迹与轰炸机重合。</p>
她把钢笔稍微降低了。</p>
而又恰巧，轰炸机不知为何坠落了下来。落在了田地间，炸成一具残缺的突出火焰的金属框架。</p>
她又拖了拖眼眶，继续在空中描绘，另一架也突然掉落下来。</p>
那么的巧合，那么的平常。</p>
她最终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拔开笔帽，开始书写什么。</p>
列车悄然地渡了过去。</p>
“报告！轰炸机零件有损，无法近身，请求撤退。”幸存的轰炸机是一个都不敢再前进了，都齐刷刷地调转了机头，向着烟台的方向赶去。</p>
毕竟飞行员比飞机更重要。飞行员和飞机一样重要。</p>
她转身离去，消失在了树丛中……</p>
列车里的沈牧被这两声爆炸给彻底惊慌了，他立刻要求去指挥室亲眼去看雷达。</p>
曹进告诉他说，两架战斗机都沉了。</p>
沈牧摘下了眼镜，瞳孔被放大了几十倍。久久站在地上不敢动弹……</p>
……</p>
亓鸻爬过了山坡，她已经能看到烟台城的城墙轮廓了，在远处的雾里若隐若现。</p>
她向下一瞥，终于看到了那个她一直很想见到的身影——孙航军。</p>
“孙将军——”亓鸻大声呼喊着，尽力想让孙航军听到。</p>
孙航军听到了，他转过了身。他没想到还能有人跟过来，他原本以为可能是小宇，但是却没想到——是他的联络人，亓鸻。</p>
孙航军停下了脚步。</p>
亓鸻立即跟了上去，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孙航军跟前。</p>
“中央要我回去？”</p>
亓鸻喘了喘气，连答：“不，他们抛弃你了！”</p>
“哦，正好。”</p>
“不将军，我是来劝你回去的！”</p>
孙航军笑了笑，继续向前走。</p>
“将军再往前就是前线了！”亓鸻故意跑到孙航军前面阻挡他前进。</p>
“你是女生吧。”孙航军突然开始搭话了。</p>
“是，你怎么知道？”</p>
“你的手虽然历经沧桑，但是你的眼睛却告诉我答案了。”</p>
“什么？”</p>
“你虽然剪了短发，但睫毛有点长。”</p>
“光一个睫毛也看不出来男女吧！”</p>
“确实不能断定，但你刚刚承认了。这说明……你还年轻。”孙航军突然测过她的身位，继续向前走了。</p>
亓鸻紧紧跟上去说：“这些都不重要，但是将军您对于我们国家来说真的非常重要啊！不就是一个岛丢了吗！这个岛肯定高不过您的价值啊！”</p>
“呵。”孙航军没想停步，“我只是一个人而已，我早就被他们摒弃了，何谈价值！”</p>
“可……可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这样回去也无济于事啊！”</p>
“我回去可不是为了什么拯救。”</p>
“那您这是——”</p>
“为了死。”孙航军停下了脚步，“你非得让我把话说清楚吗？”</p>
“但是——”</p>
“如果我回去了，我活下来了，我重新上阵了，有用吗？你真觉得一个病入膏肓的国家是几个人就能救起来的？！”</p>
“您不是开国将军吗！『中江』可是您一手建立起来的！您怎么能——”</p>
“在尸野上建设起来的国家，你让他建立起金碧辉煌的宫殿，积贫积弱、民生凋敝，能建设起来就是个奇迹！”</p>
“但是总比『漠北』——”</p>
“『漠北』？『漠北』和『中江』没有区别，都是将死的残余罢了。你说一座岛的价值都抵不上我，那我想说：我连一粒沙都抵不上！”</p>
“您……”</p>
“你走吧。你太年轻。”孙航军将要扭头。</p>
“那要是这样，我参加『江冰』，我自我努力又还有什么意义呢！”</p>
“你太年轻。”孙航军仅仅回答。</p>
亓鸻的脸上出现了雨水：“你告诉我呀！要是这些都没有意义的话那我就跟您一块儿去死！”</p>
孙航军在心中叹了一口气。</p>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在想，你太可悲了。现在来看，的确。”孙航军走近了一些，“孩子，我的寿命本就到末期了。如果这些都没意义，我何必为了『中江』的建国鞠躬尽瘁，征战沙场呢？你们比我可悲，但同样的，你们比我们更充满希望。</p>
“我们这辈人不是深陷其中就是已经绝望了，很少人能有改变的意志。但你们不同，你们想改变的有很多，你们不甘的有很多，你们是整个世界，你们的死是全人类的损失。”</p>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p>
“孩子。你已成年。在集市上打拼了好几年了，你就不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境遇吗？你们那么辛辛苦苦却只收到那么小的收益，而我呢？生活在豪华的贵族区，难道你就不心生嫉妒吗？你就不想让我们的地位转变吗？一座城池两种景象，一个花天酒地一个苦寒万分，你难道就认为这是天意吗？”</p>
“但这是我小姨给我的历练啊，我——”</p>
“呵。”孙航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也是，若没有亲戚的扶植，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人怎么可能进入『江冰系统』，“不要只想着自身，你们要为世界想一想。【封建文潮】听说过吗？”</p>
“听说过。”</p>
“那【封建文潮】之前的事呢？”</p>
“这……我……”</p>
孙航军抛出了一个笑容：“没关系，你们还年轻。</p>
“这就是你我的差距。我离不开我的根，我想死在自己的故土上，至少壮壮烈烈地死，至少心里的遗憾不是那么多。</p>
“但你们不同，你们还能够弥补遗憾，你们更不能活得让自己遗憾万分。”</p>
“你走吧。”孙航军下达了逐客令。</p>
“将军我……”声音被天上划过的轰鸣声覆盖着。</p>
轰炸机似乎要接近他们了。</p>
孙航军掏出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后脑勺。</p>
“你走，或者我就这样死在你的目前。”孙航军扣动了扳机，“选择吧。”</p>
轰炸机此时似乎已经发现了二人，盘旋在空中，好像扔下了几颗手榴弹。其中一颗碰巧在空中炸裂。</p>
亓鸻的泪水没法止住，脸颊辣得她没法集中精力去思考，她本能的退后了几步，然后继续退后。</p>
“向南，一直向南，你还有希望。”这是孙航军对她说的最后的告诫。</p>
亓鸻终于转过身，向着后面疯狂跑去。而孙航军此时也一个翻滚，躲过了榴弹的轰炸。</p>
飞机徘徊走了，但等到亓鸻再回头看时，只留下了土地、浓雾、孤城，她再也不想回头了，眼中的泪水不停地留着，一边忍着冷风划泪的刺痛辛辣，一边疾步跑去。</p>
孙航军也继续向着城池跑去，不过此时城墙已经被敌军包围，他已经很难再进去了。</p>
他在树林中等待，最终他见到了己方的埋伏兵。</p>
“将军！您回来了！”</p>
“嘘。我们有多少人？”</p>
“只有40多个。”</p>
“能突袭进入城里吗？”</p>
“打过招呼了，我们突袭的时候他们就会放开城门，应该能。”</p>
“给我一把枪。”</p>
士兵讲手中的步枪交给了孙航军。</p>
孙航军坚毅地站起了身，大喊：“士兵们，随我冲锋！”</p>
孙航军突袭了围攻的敌方，让敌人猝不及防，但由于火力太少，他们草草进了城池，烟台城再次陷入了困境。</p>
“将军！您果然回来了！那是援兵吗？！”</p>
“不，不是。”孙航军没再回答什么。</p>
“各位，准备赴死。”</p>
【11月4日中午】</p>
孙航军托着那象征着他权力和地位的重剑，笔直地站在北城墙上，他身后插着『中江』的国旗。</p>
此时，战火突然在城内爆发了。</p>
他早就预料到了，不满的士兵和人们已经准备接受投降，并且要以自己的行动来换取赦免了。但他们太过天真了。『漠北』的铁骑，连一根草芥都不会放过。</p>
孙航军面无表情地站在城墙上。尽管周围已经乱成一团麻。</p>
他在慌乱中被自家人射杀。</p>
他的尸体从城墙上倒了下来，倒在了敌军面前。</p>
『漠北』趁势攻下了城门。</p>
不到一小时，整座城池沦陷，他们展开了为期一天的血屠。</p>
毕竟这可是首府，金银财宝和他们欲望的尽能拿到。</p>
除了孙航军身上的那身盔甲和重剑被偷走以外，『漠北』将领将他和其他士兵的尸体运送进了海里……</p>
群鸦从南边到海边，蜂拥而至。落日从晚霞到黑暗，无尽遗憾。</p>
【小宇宙-夌】</p>
【第一次科技大爆炸时期，3020年，10月29日，星期五】</p>
【中江-烟台】</p>
凌晨。</p>
孙航军前脚刚到政府院，后脚沈牧就跟了过来。</p>
孙航军拿着那把重剑，夜的晚风在他脸上胡乱的吹刮着，他的神情没有一丝地惬意。</p>
“将军，谕剑沉重，这里有个剑袋，您给套上吧。”孙航军接过剑袋将其套在背脊上，而后大踏步向着门口走去。</p>
沈牧在前方为他开路，不一会儿二人便到了管理层。</p>
“敌军形势如何？”</p>
“我方海军受挫。据悉，敌方距离陆地不到100海里了。”</p>
“我需要一张地图。”</p>
“烟台有军……”</p>
“我要地图。”面对孙航军老练而又犀利的目光，其他人不敢再多说什么了。</p>
其中有人面面相觑，虽然大伙也都明白自己那点兵力是瞒不了上面的，但是为了一点面子，强撑着想要先奉承一波。但是计划破产了，最终也只好把局势图递了上来。</p>
结果看了地图，孙航军才彻底明了了现在的局势——齐鲁岛被包围了。我方能调动的军队寥寥无几。而且他自己也清楚曲辰华的扩张计划，是不会给他准备援军的。</p>
10天，他首先目测最多只能守10天。</p>
这么一个烂摊子，让他来背，真不知道当他们幻想破灭时会是一个怎样的表情。我可不是神将，更不可能力挽狂澜。难道我来指挥就一定能成功吗？朝廷这是重新信任我还是真无人了硬拣？</p>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为这样一个国家效力实在是愚不可及，但是，身为一名将军，他的首要职责就是尽力守护疆土。</p>
所以，不管结局如何，他都得办好。</p>
【10月29日，星期五】</p>
昨夜他一晚没睡。</p>
仔细想来，中央应该只是想让他再拖一拖时间，以便撤退和整个大局的再部署。</p>
『漠北』这一招确实出其不意，前线利用新式科技悄无声息地防守，而将主力放在海军上面，从『中江』最薄弱的地方进行突袭。而『中江』的主力却全在前线，其他地方的防力空虚，只能退而求其次，齐鲁岛太突出了，虽然上可封锁漠北海线下可辐射东亚，但是它就是一个探出头的地鼠，注定要被第一个猎捕的。</p>
退守海岸线，等待中央重新部署战线，是唯一的选择。</p>
孙航军就是这样命运选择下的一员。</p>
这日中午已经能够听到敌方战斗机的轰鸣了。孙航军被要求秘密进入地库指挥。</p>
他决定拼命守好北方海岸线，但是又唯恐他们从南部进攻，不敢集结军队。</p>
强制征兵令已经颁布了，加上民兵的那些乌合之众，勉强到了5万余人。</p>
他还必须要守卫西南部的海上通道，那是与大陆唯一的联系，如果港口和轮船没了，自己也就彻底等死了。</p>
不过今日开始，港口的轮船变多了，他猜到是贵族区集体迁族，逃去了。但这些都对他来说无所谓了，不知道王桐和小宇他们怎么样了。</p>
虽然作为将领，他都应该是待在地下紧盯战场形势的，但是他清楚地明白战场局势和定向。他早就没有忠君报国的热血了，自那次会议被贬开始。</p>
如此焦灼的气氛或许引起他的不适，他不顾众人反对私服前往了城墙跟前，但大家都能凭借随从而明晓他的身份——大将军，自己命运的统帅者。</p>
大家不敢言语，哪怕平时再偷懒，此时也都表现得谨慎认真、抬头挺胸。</p>
天秋了，但实际上说冬也不为过。冷风已经席卷着所有的华北大地，今夏中原旱灾，恐又要尸野遍山了。</p>
因为秋，雾海涌，海上似乎空无一物，但空白之下的隐患谁也不知。</p>
孙航军望了许久，他没有什么学问，吟不出几句悲壮的词，他明白自己的命运，因而使得他的皱眉有些舒展。</p>
他呵散了随从。沈牧等人也只好远离而在四周布点暗护了。</p>
孙航军想了解将士们的想法。</p>
他踱步进入城墙上面的堡垒，恰遇二名守将。</p>
“将军好！”二人齐刷刷地低头鞠了90度躬。</p>
“不必多礼。”孙航军坐立下去，“来，坐下吧。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p>
二人战战兢兢，但也不敢违反，都跪坐在旁边。</p>
“将军，我们只是一介士卒，没有什么好的大论。”</p>
“不，我就是来想跟你们静下心来聊一聊。”</p>
外面出现了炮响。</p>
二人久久不敢言语。</p>
孙航军有些窘迫，但还是坚持不放，对其中一直沉默的年轻人说：“你的家人呢？年轻的。”</p>
“将军问你话呢。”老成的那个人触了触他。</p>
“这些跟您有关系吗？”</p>
“诶！话不能这么说！”老成士兵赶紧喝止了他。</p>
“不必。”将军更为为难了，“所以，可以告诉我吗？”</p>
“好。”他的目光聚焦到了将军脸上，似乎带着肃杀的怨气，“我64岁的爸，11岁的弟，被你们招去当民兵了，可以了吗？！”</p>
“诶，小程！”</p>
“不，不用。”孙航军似乎听到了，他早就猜到的答案，“是我的错……”</p>
“将军这怎么能是您的错啊——”</p>
“没能给你们一个安逸的乐土，是我孙航军的失职。”</p>
“将军……”老成者也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了。</p>
“呵。”小程继续发言攻击，“嘴上都这么说，到头来，那逃跑的船票还不是在你们手上。”</p>
老成者立刻把他的嘴捂了起来，对将军百谦百依地道歉：“他不是这个意思——”</p>
“你叫什么名字。”</p>
“将军，小小士卒不足挂齿。”</p>
“20年前，我同样也只是个士卒。”</p>
“这……”</p>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小程说道，“若没有，是杀是辱你随便吧。反正早晚都得死。”</p>
“你当然有。”将军站起了身，“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p>
二人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回到了原来的岗位。将军则回到了地堡。</p>
“将军，没必要给他们脸色。”沈牧认真地说道。</p>
将军也只是看了看沈牧。他像是有言，但却说不出。</p>
下午，夏哲和苏娜前来拜访孙航军，商议渡海事宜，齐鲁岛与大陆，隔着一个齐鲁海峡，不短，但仍需要轮船运转。孙航军的意思是，让他们先在自家防空洞中避难几日，跟乘最后一趟轮船。夏哲他们也答应了。</p>
“我就说吧，我们多留在这里是错的。”苏娜埋怨道。</p>
“也许吧。”夏哲反倒是有些无所谓，“多增加一点阅历也是好的。”</p>
“奇葩又奇怪。”</p>
【10月30日】</p>
『漠北』已经接连了几次登陆进攻，位于前线的龙海县已经岌岌可危了。</p>
将军的面色只挂了几丝皱纹，他每日都会抽出几份时间，去城墙慰问一下守军，看看风景、瞭望不远的战火。</p>
【中江-洛邑】</p>
薛彝是从担架上走出的飞机。</p>
『归雁』，隶属『中江』情报行动机构『寒江系统』的最高级行动小组。而薛彝，身为孙航军的徒弟，被任命为『归雁』的队长。</p>
这次窃取“坦克”工艺的行动。半失败半成功，成功成功在机密文件获取到了，失败就失败在中途被敌方发现，小队损伤惨重。</p>
最强的行动部队也是人，在热武器面前也脆弱如蚂蚁。</p>
幸存队友愣是把他从集火中拖了出来，坐上了截获的飞机仓皇而逃。到洛邑时，小队已经只有4个人了。</p>
初步的医疗判定，薛彝左腿有枪伤，左臂彻底报废，头颅左部有擦伤痕迹，胸腔有轻微弹渣。左眼失明。</p>
他陷入了昏厥之中。</p>
【10月31日】</p>
孙航军再一次登上城楼，发现小程不在了。老成者说，他被炸死了。</p>
龙海县沦陷。</p>
孙航军很平淡。</p>
【11月1日】</p>
薛彝苏醒了。</p>
他甚至还不能说话。</p>
到了下午，他才慢慢好转。医生建议他配置轮椅，他偏不肯，拖着未愈的腿和支架走出了医院，最终走进了王执行的办公室。</p>
“我没用了是吗？”</p>
“是。你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中江』会永远记住你们，记住『归雁』。”</p>
“『归雁』？『归雁』要解散？！”</p>
“『归雁』已经完成它的使命了。”</p>
“放你妈的使命。我难道没有什么补偿吗？”</p>
“医疗保障，别墅住所，另外需要再加。”</p>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薛彝越来越激动，以至于他拼命咳嗽。</p>
“慢慢说，不急。”</p>
“我出了这扇门，就一条路——死！”</p>
“『江冰』对自家兄弟没有那么残忍。”</p>
“是，但我出了这门，就再也不是『江冰』了，是吧？”薛彝已经看透了他们的把戏，“你们当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人杀掉。这tm是乱世！杀一个人多简单！”</p>
“嗯，看来你很清楚。”王锦越回复道，“那么你应该也知道，除了这条路你别无选择。”</p>
薛彝露出了他所能展现的最完满的笑容，弯如夜的弦月。</p>
他不再说什么，想立马出门而走。</p>
“但是，你还有一次机会。”王锦越挽留了他。</p>
“情报管理中心处。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不会拒绝。”</p>
薛彝停下了，回首而笑。</p>
“那么恭喜，继续为『中江』效力。”</p>
【11月2日】</p>
早在1日，『漠北』的军队就空陆夹击对烟台北门发动了几次进攻，但都被拦下。</p>
而2日凌晨在南方海岸线，『漠北』也开始了登陆战。</p>
此刻不走，就要永远留下来了。</p>
孙航军的心却走不了了。</p>
或许有什么深刻的大道理，或许又是浅显无比的，但是，但是，死与活，对于一个人来说，却不显得尤为重要。</p>
或活如过街老鼠，或死如鸿毛轻盈，但，没人能定义什么对错与死活。也没人能抗拒来自历史的沉重碾压。</p>
孙航军可以逃，但逃了又何妨，又能怎样呢。</p>
他只要存活一刻，便一刻都无法逃出自己的生命茧网里。他曾劝小宇放下姚甘的死，他曾说姚甘死于这样一个国家实属荒唐。但他现在的抉择又和二者何异呢。</p>
死于家乡，魂归故里。或，国破家亡，苟延残喘。</p>
忘于荣耀，或，活于屈辱。</p>
怎么想，在他心中都无法撼动。</p>
毕竟，他只是一介人类。毕竟，他是一名将军。</p>
【11月4日】</p>
他的死尸、和士兵的死尸、百姓的死尸、乞丐的死尸、遗留贵族的死尸，都不分身份的，绝对平等的，抛入了渤海之中。</p>
齐鲁保卫战，彻底失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