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棋局也许在常人看来并无出奇之处,可是卫政眼睛扫过的时候,分明就看到了帝都各种势力的绞杀,各种力量扑过去,便是一整片的棋子被围得走投无路,无比惨烈。他脑子轰了一下,眼前似乎浮现了无数血与火的场景,无数像曹家这样的家族被疯狂绞碎,自己就像一颗棋子一般手执着刀盲目的斩向眼前,最后却发现空空如也。卫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下自己,然后才能远远观看着局势。
下棋的两人冷静的就像庙中的佛像,秦重坚定如磐石,李复淡定若明镜。卫政第一次站到不远处观看京中重要人物的博弈,双方寸土必争,手上险招奇兵毫不犹豫的放出,还是不能前进一步。卫政的脑子此时变得无比的清明,仔细看了下局势,忽然从棋盒中取出一颗子,狠狠的压在棋局的中央,无论白子黑子,都被这压在天元的一颗棋封死,全部退散。
卫政并不因为自己破坏两个老人家的棋局而有所歉意,只是冷冷道了句,“只要这里不倒,无论你们怎么争都是枉然!”
李复和秦重都显得有些颓然,小小院子中非常沉闷。过了很久秦重才道了句,“小政,你来了啊。”
“是啊,少年人都来了啊!”李复刺客又恢复那副颤巍巍老头样,刚刚那分杀气还有冷静已经全部被隐藏起来。
“卫政拜见秦帅和李相!”卫政拱拱手,自顾自搬了椅子坐下。
两个老人家互相问着近况,就像老朋友一般。卫政心中疑惑,李复才在帝都赏花宴上向景龙帝进言阻止秦重放出来。而秦重素来都是嫉恶如仇,对李复一直没有好颜色,今日这都成什么样了?这是帝都和谐日么?
“是啊,怎么做都是徒然啊……”秦重低声一叹,又淡淡说了句,“看来我要向陛下请调出京了……”
“可惜我一把老骨头还得要在这个漩涡下啊,就算找到了最牢固的石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迫放手……”李复似乎有无限的遗憾,“我在帝都几十年了,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融入了血脉一样,摆脱不了啊。”
“你比我可惜!”
“你比我活的辛苦!”
两人相视一笑,开始默默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入棋盒中。
“小政,你先回去吧,你想说的我已经答应了。”秦重似乎有些心灰意懒,摆摆手。卫政知道秦重说的是自己想劝他调往北疆的事情,没想到秦重自己主动答应下来。他心中充满敬意,这老元帅明明都想告老还乡了,可是帝国稍有事起,还是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他站起身子,朝秦重深深鞠躬,李复也是淡淡一笑,“有秦帅镇北坐看帝都,一切都会安然度过了!”
卫政点点头,又朝秦重道,“秦帅,卫政还有一事相求。”
“若是有关关予的话,你不用过多操心,我定然把他当成你一般的!”
卫政摇摇头,“二哥的才能我知道,秦帅不会舍不得不用的。”他有些犹豫的看了李复一眼,那老人家淡淡的笑了笑,“卫公子不必介意我在这里,就当老夫透明便可!”
卫政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中权衡了下,还是坚定的说了出来,“卫政想请秦帅——把女儿嫁给我!”
秦重先是有些疑惑,继而脸色大变,他只有一个女儿,卫政这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而且极其大逆不道,他张开着口不知道如何回答,良久之后才腾地站起身子,暴喝一声,“小政,你疯了么?”
卫政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神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两人陷入僵持,李复此时却是呵呵一笑,“秦兄应了他便是了,小孩子只是想求一个心理安稳呢,我们又何必管他们。”
秦重低头想了一下,低声一叹,继而走到内间。过了一会,将一个红色的庚帖拿了出来,交到卫政手上,“这是茵芩的庚帖……”秦重本来想多说些话,可是喉咙却梗了一下,最后只是戚然道,“随便你们吧!”
卫政跪伏于地,恭敬地磕头,又朝李复拜道,“人说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有了父母命,只缺媒妁言,还望相爷成全!”
李复点点头,“这媒人我可做的高兴呢。”
卫政依照礼节给秦重敬酒三杯,“岳父大人在上!”
……
卫政在秦府并没有留多久,当自己站在和长辈一样的高度,需要站在他们那个方向思考所有的问题之时,以前的那种亲情变得淡如轻烟,仿佛轻轻挥挥袖子,就会完全消逝。
人的一生都会遭遇很多意外,而当这些意外频频出现的时候,人会变得沉重。卫政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有了那么多的枷锁,牢牢地套住自己的身体,甚至连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老公,你变了好多!”林冰打开房门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