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把你们那里的情况向我报告一下。”麦克尼尔抓起耳机,同时审阅着刚送来的情报,“如果你们确定要对某处发起进攻,记得把痕迹消除干净再走。”</p>
“他们已经从之前占据的村镇撤退了,也许我们不必再逐一把那些村镇夷为平地。”带领特遣部队的孟加拉人指挥官获悉敌人撤退后,立即将实情报告给麦克尼尔,“但……即便看上去像是敌军做的,这也实在是……”</p>
“不必心怀愧疚,少尉。”通讯设备另一头的麦克尼尔接过了手下递来的另一份报告,他在罗伊的眼皮底下搭建这个第二指挥部时颇费了些心思,“那些愿意服从的人不是你们的同胞,而是一群精神上把自己当做了他国的公民甚至是臆想出来的某个超国家的实体成员的疯子……早些让他们解脱,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p>
“……收到。”</p>
如果事情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放下耳机的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手边堆满了白袍大斋会信徒通过各种消息搜集来的情报,其中一半是关于从北线入侵的不速之客的,另一半则是关于最近发生在达卡的意外的。卡萨德迄今为止还没有发来什么消息,麦克尼尔权当那家伙已是个死人了;尽职尽责又冒着生命危险的白袍大斋会信徒们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那就是发生在达卡的袭击事件很可能是巴基斯坦军队自导自演的。</p>
把殷勤地送来情报的手下打发走之后,麦克尼尔又陷入了沉思之中。</p>
“他们最近的主要工作不是对付孟加拉人,而是在孟加拉人胜利之前——是的,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没有胜算了——把东孟加拉破坏得一干二净、让这个挤满了将近一亿孟加拉人的地方倒退回石器时代。”斯塔弗罗斯用半调侃的语气描述着最近发生的一连串闹剧,“但他们有什么理由突然对伯顿动手呢?也许他们掌握了一些确凿的证据,那么他们更应该明白杀死一个有着富有的外国商人伪装身份的CIA特工意味着什么。”</p>
“不要试图用常规逻辑理解他们,斯塔弗罗斯。再说,巴基斯坦军队未必就是该为此负责的一方,他们很有可能只是被利用了。”头发和胡子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的原GDI指挥官懊恼地挠着头,“虽然我们这次有些手忙脚乱,我还是希望咱们能取得最多的战果。把伯顿和帕克救回来,再把丢掉的货物夺回我们手里。”</p>
几个小时之后,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麦克尼尔的部署。那时正在吃晚饭的麦克尼尔从斯塔弗罗斯口中意外地得知卡萨德向他们传递了新的情报,连忙叫对方把内容拿给他看。</p>
经多重转写之后的机密其实只有短短几句话:由于情况紧急,卡萨德已秘密安排伯顿撤离,预计伯顿将以孟加拉人难民的伪装身份抵达游击队控制区。天知道伯顿要怎么伪装成营养不良又担惊受怕的孟加拉人,反正麦克尼尔是信了。那家伙伪装成伊拉克人的时候也挺像的。</p>
“好极了,快去接应。”这话脱口而出之后,麦克尼尔顿觉自己的考虑欠妥,“等等!嗯,我是说,让可靠的人去确保他的安全。”</p>
“不,我理解你的心态。埃瑟林元帅说要去月球和尤里·纳尔莫诺夫拼命的时候也是这表情。”斯塔弗罗斯勉强地笑了笑,“为了那些真正可靠的战友……为了和我们有共同信仰的同胞,承担些风险是值得的。再说,东孟加拉也不大,我们一来一回用不了很久。”</p>
“那就……你去吧。”麦克尼尔伸出右手,郑重其事地拍着斯塔弗罗斯的左肩,“伯顿这次在他最应该擅长的事情上出了差错,但这其实不是第一次了。他上回被那个美利坚帝国的金融大亨们用非法手段狙击得血本无归的时候,我可没怪罪过他。”</p>
这听着一点都不好笑,然而斯塔弗罗斯还是笑了,他知道那个笑容落在麦克尼尔眼里肯定有点吓人。又同麦克尼尔聊了些注意事项后,希腊人转身离开,准备着手安排搭救伯顿的各项工作。</p>
想起之前一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事之后,斯塔弗罗斯又犹豫了。闲聊的时候,麦克尼尔和他说过,伯顿似乎对他的某些人生经历有着不一样的看法。</p>
那不可能是真的,而且麦克尼尔比起信任不正经的伯顿当然更愿意信任当事人自己的口述。但是,斯塔弗罗斯在和这些来自不同时代的战友们的相处中早就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彼得·伯顿总会有出乎意料地严肃的时候。或许是外界对他的错误评价干扰了伯顿以至于后世许多人的认知,这个错误必须早点纠正过来。</p>
“有没有一种可能……”</p>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他后方的农舍顶端传来。</p>
“……您所认为的那个不正经的花花公子的回忆才是真的,而您的叙述却是千方百计地粉饰过之后的结果?”</p>
“你想说我连自己都骗过去了?闭嘴吧,路西法他本人的孽种。”斯塔弗罗斯回过头,看到了站在房顶上的李林,“听说EU还有他们GDI后来把我的祖国列为什么无可救药的【欧猪四国】(PIGS)之一,哼。一群败类,他们任由主的教诲从学校和社会里的各个角落被那些异教徒和无神论者驱逐,全然忘记了我们的文明建立在什么之上。”</p>
李林沉默了一阵子,而后冲着斯塔弗罗斯露出了一个让后者更为惊恐的笑容。凄惨地死在监狱里的希腊人可以保证,他这辈子都没有看到过如此令人头皮发麻的神色。</p>
“事实上,还有比通过自我粉饰回忆来覆盖真正的记忆更糟的事情,斯塔弗罗斯将军。”李林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空中,“……您是个虔诚的聪明人,迟早会发现的。”</p>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斯塔弗罗斯生前没少被人痛斥为留着络腮胡子的波拿巴主义模仿犯。抛却了这些烦恼的希腊人清点好了那些可信的手下,而后立即动身。至少在抵达两军对垒的分界线之前他还不必担心遇上什么阻碍,因为他和他的白袍大斋会信徒们在孟加拉的乡间如今颇受欢迎,或许只有那些因遭受了孟加拉人的报复而心怀怨恨的非孟加拉人才会对他们满怀恶意,而这份恶意说不定也会在白袍大斋会一视同仁地帮助所有受害者时烟消云散。</p>
半路上,斯塔弗罗斯接到了一个坏消息:一伙巴基斯坦士兵正在攻击向着孟加拉游击队控制区逃窜的难民。类似的行为在过去也许是有组织的,如今恐怕只不过是部分自暴自弃的指挥官在末日到来之前最后的疯狂而已。不想让战友碰上意外的斯塔弗罗斯只有催促手下快些赶路、争取在事态变得无可挽回之前把不知混在哪一群难民之中的伯顿救出来。</p>
希腊人抵达了离前线最近的地方,然后接二连三地向处于敌方控制区的属下发布命令。他甚至能够听到近在咫尺的枪炮声,还把他拴在这里的是他身上的职责而非懦弱。经历过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两次战争的老将军从麦克尼尔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所追寻的意志和信仰,为了让继承这份信仰的人能够继续战斗下去,他愿意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p>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蹲守前线数个小时之后,失去了耐心的斯塔弗罗斯从那些尽职尽责的下属(有些还是依旧潜伏在巴基斯坦军队中的秘密信徒)口中了解到,如果不能缩小需要保护的难民群体的范围,他们将无能为力。然而,斯塔弗罗斯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先不说卡萨德给出的只是模糊的方向,或许连阿拉伯王子都无法预料巴基斯坦军队的袭击会把难民队伍冲散向何方。</p>
“见鬼,这样一来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法和伯顿重新恢复联系了。”得知真相的麦克尼尔直呼晦气,他只好把希望放在北线的追查行动上。但愿一切还来得及。</p>
姗姗来迟的坏消息给了他当头一棒:由于巴基斯坦军队开始向此处的叛军进攻,特遣部队不得不暂时后撤,以免成为巴基斯坦军队重点围攻的对象。强行推进意味着自己的秘密很可能暴露在孟加拉人还有德印联军的关注之下,不想这么早地落得和伯顿同一个下场的麦克尼尔只好很不情愿地下令暂停行动。</p>
不,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帮手。只要博尚愿意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许他们还不至于颗粒无收。</p>
但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凑巧,因为博尚所在的机场恰恰就在这一天凌晨被敌人的火箭彈击中了。得知这一消息后,精疲力尽的麦克尼尔瘫倒在椅子上,很快就睡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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