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尼尔哆哆嗦嗦地念叨着，他并不清楚这么做是否可以让自己死后免于下地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会被李林选中的人已经处在地狱了。受着负罪感和痛苦支配的麦克尼尔察觉到了这所谓的能量护盾的真相，尽管他没有证据，他依旧坚信它的最主要的养料不是基于樱石反应堆的发电系统，而是和自己的灵魂绑定在一起的那种受诅咒的超自然力量。之前他从未感到GEASS像今天这样近乎不受控制，这种脱轨的力量赋予了他深切地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的机会，如果日后不能推翻布里塔尼亚帝国，这些人的血债总要算在他的头上。</p>
……布里塔尼亚帝国，必须被消灭。不然，麦克尼尔就会成为和他最厌恶的NOD兄弟会信徒无异的罪人——不，就连NOD兄弟会信徒都知道口头上谈谈人人平等之类的空话，而查尔斯皇帝连这些废话都懒得说。</p>
这令人折磨的旅程在先头部队艰难地抵达第一处布里塔尼亚人难民临时定居点时终于告一段落了。似乎对麦克尼尔的忠实守护感到很满意的玛丽安娜特地嘱咐麦克尼尔抓紧时间去营救附近的平民，如释重负的麦克尼尔总算从继续屠杀南庭军士兵的愧疚之中走出，着手去保护可能会在此期间受到南庭军炮击的布里塔尼亚人。哪怕布里塔尼亚人当中有90%都是查尔斯皇帝或各种贵族的忠实奴仆，为了那10%的义人，上帝也断然不会毁灭全体布里塔尼亚人，麦克尼尔想着。</p>
差一点被远远地摔在后面的莱伊一行人也在几分钟后赶到了现场，这里的情况让他们和其余帝国军士兵见了之后心惊肉跳。地上散布着不少人体残骸，这些残骸的另一半可能还在锅里煮着。仅存的无精打采的帝国军士兵们凭着最后一丝自尊和对光明未来的幻想保持着体面，另一些人则不见踪影，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p>
这宛如人间地狱的景象却是卢奇亚诺·布拉德利以前在奥布群岛上见识过的。出于对麦克尼尔的信任的重视，也出于对在他眼里有些天真但在实力上值得尊重的莱伊的关照，他及时劝住了想要先带人营救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的平民的莱伊，并解释说，失踪的人很可能就在还活着的这些人的肚子里。</p>
“更让我疑惑的是，贵族都不见了。”说到这里，布拉德利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本来预计自己会在附近找到那些听见有帝国军的消息便第一时间冲出来指手画脚的贵族，没想到他们只发现了一群四肢无力的平民和少数士兵，“该不会……”</p>
“该不会也被吃了？”莱伊皱起了眉头，“那又要怎么办？吃人、吃帝国的军人和贵族当然是重罪，可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承认自己吃人。”</p>
“啊，不，我的意思是……这附近连贵族的衣服都找不到啊。”布拉德利说着，带莱伊到附近巡视了一番，他们找到了许多平民所穿的普通衣服，也发现了一些无人认领的制服，唯独找不到贵族们身上的那些物件，“他们就这么突然之间不见了，实在不可思议。”</p>
虽然布拉德利找出了一堆不该救这些从各个角度而言都成了罪犯的平民的理由，莱伊并没理他，而是马上带领士兵们投入到了营救工作中。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的布拉德利没有再次和莱伊吵架，只是不停地摩擦着身上的佩刀。过了片刻，扛着一名已经昏迷的布里塔尼亚平民的莱伊路过布里塔尼亚身旁，小声说道：</p>
“他们说……贵族们不久前忽然自行离开了。”</p>
“肯定是假话。”</p>
“我想应该是真话。”莱伊并不想解释为什么自己问到的答复百分之百是真实的，“抓紧时间，不能让此刻为我们抵挡敌军的友军等太久。”</p>
冒着外侧南庭军的猛烈进攻进行营救的帝国军各部都得到了相似的答案，那就是本来应该同样被困在包围圈里的贵族们不久之前忽然整齐划一地离开了，没人能说得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当时唯恐被南庭军瞬间消灭的受困帝国军官们同样对此一知半解。</p>
这下跟随玛丽安娜前来的帝国军指挥官都傻眼了。本来以救援受困部队为主顺便解救受困贵族再其次解救受困平民的举动可谓能同时受到多方欢迎，现在贵族们下落不明，包围圈里的帝国军士兵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不少，只剩下一群很可能胆敢以帝国军士兵甚至贵族为食的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p>
精神和躯体上都已经疲惫不堪的麦克尼尔在结束了第一个临时定居点附近的收容工作后，离开KMF机甲休息了片刻。他的清闲很快就被莱伊打断了，后者顺着显眼的KMF机甲的位置找到了他，并把真相告知了麦克尼尔：贵族们疑似在某人的带领下离开了包围圈。</p>
“……怎么回事？”</p>
“目前唯一的可能知情人说，他看到有人对被困的贵族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些贵族就非常听话地离开了。”</p>
“……又是这样，天知道世上还有多少人掌握了GEASS。”麦克尼尔倒并不可怜那些下落不明的贵族，他更在乎的是身份不明的GEASS所有者，“离开这鬼地方之前，一定要把真相问清楚。”</p>
“当然。哎，你现在的样子……”莱伊欲言又止，“……坚持住啊。在我找回记忆之前，你还不能死。”</p>
“你咒我？就算你死了，我都不会死的。”</p>
莱伊认为南庭军可能知道详情，不过眼下精疲力尽的麦克尼尔一点都不想再去惹麻烦了。事实上，南庭军同样不知道那些贵族们的去向。以王双为首的南庭军指挥官正在试图推动攻击伯纳姆基地的计划，而他们难以在缺乏池继兴配合的情况下将计划付诸实践。</p>
在已经逐渐被帝国军和南庭军忽视的西部山区边缘地带，一支人人如行尸走肉般穿着用各种树枝和草叶编织成的伪装服、疯狂地向前奔跑着的队伍忽然停下了脚步。茫然失措的人们面面相觑，谁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山脚下。</p>
他们没有太多时间来思考了，徘徊在附近的吉尔克斯坦雇佣兵们发现了这些人，并毫不犹豫地发起了袭击。往日吉尔克人还会考虑绑架这些来路不明的家伙以换取赎金，但此番出师不利的吉尔克斯坦雇佣兵们不得不低下骄傲的头颅、服从南庭军的命令。一切在作战期间进入危险区域者，格杀勿论。</p>
然而就在这些吉尔克人不远处，另有两人冷漠地注视着发生在眼前的屠杀。吉尔克人似乎感受不到他们，没有任何吉尔克人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投去视线，哪怕这两人距离战场不会超过50米。</p>
“……这样就行了？”其中一人裹在黑色的长袍中，别人看不到他的脸，“你会有麻烦的，Zero。”</p>
“有麻烦的不会是我，而是她们。稍微的意外都会被解释为刻意为之，这就足以促使某些人采取些更激进的行动，从而为我们提供恰当的掩护，亚当斯。”抽着烟的另一人答道，“世界只需要一个意志，计划本身也一样。”</p>
“教主一定会很高兴的，但……我希望你能换一个名字来称呼我。”被称呼为亚当斯的男子转向身旁的同伴，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满，“一个由不知多少人公用的代号没有可识别性。”</p>
“他们迟早都会抛弃这个代号的。伊甸园里不会需要面具。”</p>
TB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