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越明白！”“沛麟明白！”他们同声应答，座前祭司点了点头，笑着把他们的手放开了。他们把手收回去的时候，眼神复杂地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又有意无意地向凌小曦瞥来，却又同时把目光移开了。</p>
在座前祭司的话语中，凌小曦隐隐约约感到她好像暗示着什么。</p>
成越才刚刚醒来，座前祭司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们说这番话呢？她又在担心些什么呢？</p>
当凌小曦从成越房间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只有座前祭司留了下来，而他们都向着太和神殿的休息室走去。</p>
“弘炙呀，你看时间过得多快，一眨眼，我们在神庙里面已经呆了五十多个年头了，沛麟在你身边也已经十七年了，从你手上带出来的小孩子都长大成人了……”天灵祭司感慨地说。</p>
“是呀，”地冥祭司平常严厉的声音居然柔和了下来，“想起雪樱当初在风和神殿每天为书库编录纪事，还好像是昨天的事呢。想不到她这么一走就十七年，女儿也长这么大了……”地冥祭司说着望向了走在他身边的白尤祭司。</p>
“地冥祭司，是雪樱当初不懂事，辜负了您一直以来的期望，雪樱愧对了您的栽培……”</p>
地冥祭司摇了摇头，“雪樱，世事多变，事情是错是对，谁可以说得清楚呢？就好像当初你和凌飞为了保存小曦放弃一切离开这里，但现在小曦不是又作为引路者回来了吗？你说事情的结果谁可以猜透呢？”</p>
“地冥祭司说的是。”白尤祭司也充满了感慨，“不过雪樱总是要您操心，在您身边的时候是这样，这次小曦回来了，想必也给您带来了不少麻烦。我女儿自小在人类世界长大，对于依侬神庙里的规矩什么也不懂，还恳请两位祭司一定要对她严加管教，多加提点，不要让她在这里闯祸了。”</p>
“雪樱，这你就不需要担心了。”天灵祭司笑着说，“小曦她冰雪聪明，也一直很识大体，更何况有沛麟在她身边，你还担心什么呢？”她顿了顿，放慢了脚步，“弘炙，沛麟五岁进神殿，又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现在年纪也不少了，我看你也是时候为他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下了……”</p>
天灵祭司的话好像突然把凌小曦推到了悬崖边，她的脑袋“嗡”地一声闷响，吓得全身都绷直了，只能紧张地盯着天灵祭司的背影，等待着无法辩解的判决。</p>
“嗯……”地冥祭司似乎在思忖，然后停下了脚步，“这还是由沛麟自己去考虑吧……”他说着转身向他们望来。</p>
凌小曦的思维此时好像完全停滞了，无所适从地盯着地下。她知道自己应该向两位大祭司解释清楚，但成越和珋霏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好，她这样贸然说出来，万一激怒了天灵祭司，后面又怎么去收拾呢？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像一只待斩的羊羔，无助地喘息。</p>
“天灵……”白尤祭司正要说话，沛麟却已经开口了。</p>
“谢谢两位大祭司对沛麟的关心，”沛麟的语气十分平静和坦然，“但沛麟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考虑。现在娄枭正处于危难之秋，自从禁地结界被冲破以后，黑骁团一直结集在娄枭入口虎视眈眈，洛允雕像前不久又破除了封印，圣女艾琪可至今也没有寻回，在这个时刻沛麟又怎么可以考虑自己的事情呢？”</p>
“沛麟，难道你要等到危难解除了才考虑自己的终生大事吗？”天灵祭司笑着问道。</p>
“沛麟只希望可以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为几位大祭司分忧。为了娄枭大地的事情，大祭司已经劳心劳力了，沛麟个人的事情又怎么可以再让两位大祭司操心呢？如果沛麟将来需要考虑的话，一定会向两位大祭司禀明，也希望到时能够得到大祭司的祝福。”</p>
听到沛麟的话，凌小曦急促的呼吸终于平复了下来，再抬起头的时候刚好遇到天灵祭司带着笑意的目光。</p>
“小曦，你觉得沛麟的话有道理吗？”</p>
凌小曦一愣，小心翼翼地说：“沛麟心怀娄枭大地，他的话当然有道理……”</p>
天灵祭司笑了起来，“弘炙，看来是我们操心太多了，对不对？”</p>
地冥祭司也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在凌小曦和沛麟的脸上扫过，然后转身继续朝休息室走去。</p>
凌小曦闭上了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激地向沛麟望去，沛麟对她淡淡一笑，把目光移开，跟着地冥祭司向前走去。</p>
“小曦，如果昨晚天灵祭司一定要赐给我诺蔓之约，那你会怎么办呢？”沛麟开玩笑的声音又把她带了现实。</p>
“我会怎么样？”凌小曦愣了愣，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那我就偷偷溜回人类世界，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p>
“小曦，你真的宁愿离开都不愿意在我身边吗？”沛麟的眼里掠过一丝伤感，但很快就恢复了笑意，“看来我还是做得太少了，连一位知己都留不住。”</p>
“不，沛麟，正是因为你为我做得太多了，我才会这样想的。”凌小曦却认真地说，“如果昨晚你拒绝了，但天灵祭司还执意要赐诺蔓之约的话，说明她的主意已决，既然这样，你再与她争辩，必然会伤害了你和大祭司之间的关系，辜负了大祭司的恩情；但是如果你被迫接受了，那就会因为我而耽误了你自己的幸福。与其让你置于两难的境地，那我的离开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吗？”凌小曦笑着望向他，却发现一丝苦涩的笑意在他的脸上掠过。</p>
“小曦，你真的会为了我放弃这里的一切吗？”</p>
“难道你认为我不会吗？”凌小曦笑着反问道，“不过如果我可以在人类世界认识你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做朋友，不需要承受像现在这么多眼光和规矩的限制了。”</p>
“是的，”沛麟又把目光移到了前方，“如果可以让我在人类世界先认识你，那现在的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p>
“不一样？”凌小曦猜测他话里的意思，沛麟却笑了起来。</p>
“小曦，你刚才的话让我感觉你好像不太喜欢这里，不是吗？”</p>
凌小曦忍不住笑了，“当然不是，我生命里重要的亲人和朋友现在都在这里，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我才不愿意离开呢！”</p>
之后，他们又轻松地聊起了人类世界的事情，出乎凌小曦的意料之外，沛麟居然每隔一、两年就会陪地冥祭司去人类世界住上一段时间，于是凌小曦又好奇地问起他在人类世界的经历，很快就经过几个意念门走出神庙大门了。</p>
宽阔的大道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凌小曦拉紧了斗篷，和沛麟向着与神庙大门相对的圆形平台走去。从平台石柱的意念门出来，凌小曦马上被眼前的美景撼住了。</p>
上次离开时还青葱郁郁、被藤蔓小花所点缀的树村栈道，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色彩斑斓的童话世界了。红色、橙色、黄色的巨大叶子，层层叠叠地遮盖在栈道上面，宛如弥漫在树村上的霓裳云彩，积雪有的点缀在栈道两旁，有的渲染在树枝之上，又给绚丽耀眼的色彩补上了柔和而恰到好处的莹润色调。</p>
“太漂亮了……”凌小曦走前几步，任由透过树缝的点点晨光铺散在自己的身上。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树林里特有的香味伴随着冬日的气息，她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p>
沛麟凝望着她，只觉得她明媚的笑容就好像寒冬中绽放的红玉透莲，鲜艳着孤雪，温暖着人心，脸上也忍不住浮出了淡淡的笑意。</p>
“真想不到，冬天的树村还有这番美景呢！”她笑着向沛麟望去，沛麟则笑着把目光移到了远处。</p>
“是呀，我和你一样，也被眼前的这份美丽陶醉了……”</p>
凌小曦顺着沛麟的目光望去，却无意中发现栈道木栏杆上伸出了几片巨大的橙红色叶子，在积雪的压迫下不堪重负地微微颤抖着，样子十分可怜。</p>
“沛麟，你等一等我……”</p>
她走到栏杆旁抬起头，才发现叶子原来比看起来还要高一些。她扶着栏杆踮起脚，在手勉强碰到了叶子边缘时轻轻拉了一下，巨大而坚韧的叶子马上往下沉去，就在她以为积雪要沿叶片滑下的时候，它却又顽皮地向上一弹，白雪顿时“哗哗哗”被抖落下来，纷纷落在了她的身上。</p>
“小曦！”沛麟在她后面惊讶地喊道。</p>
凌小曦愣了愣，很快就被自己的狼狈逗乐了。当她转身看见沛麟正快步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一个主意突然冒了出来。</p>
她努力忍住笑，就在沛麟快要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突然踮起脚用力拉动前面的那片大叶子，然后马上往旁边躲去，如白沙般的积雪又纷纷往落在他的身上。</p>
“小曦……”沛麟很是意外地望着她，凌小曦看着他头上的雪片，忍不住笑了起来。</p>
“沛麟，既然我们是知己好友，那不是应该有难同当吗？”她向沛麟顽皮地眨了眨眼睛。</p>
“嗯……当然……”沛麟的眼睛很快就露出了笑意，却趁她还在得意扬扬的时候突然拉起了她的手，向前拉去，他自己则顺势往后退去，而另一只手优雅地举了起来，洁白无暇的积雪从树上飞散开了，又飘飘扬扬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p>
清凉的雪花从凌小曦的脸上滑过，在纷飞的白雪中凌小曦惊讶地抬头望向他，却发现他满目含笑意地凝视着自己，快乐的目光使他的眼睛就好像冬日中的太阳那么温暖。</p>
“沛麟……”凌小曦故作生气地瞅着他。</p>
“小曦，”沛麟笑着放开了她的手，“我们刚才那样才可以算是有难同当，不是吗？”</p>
凌小曦想忍住笑瞅着他，却无法掩饰眼里的笑意，最后“噗嗤”一声和沛麟一起开心地大笑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