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早上五点，夏日天刚亮，怀玉便被唤醒了。</p>
赵信换了身缺胯袍穿着大口裤，膝上还束着条布带扎紧裤腿，小腿还打上了行藤（绑腿），背着顶笠帽，腰上还挎了口横刀，“二郎，该去点卯了。”</p>
怀玉睁开眼看着他这身打扮：“你真要去陇右？”</p>
“去，搏个富贵功名。”</p>
“不后悔？”</p>
“不去才后悔，死了也不怕，望二郎带上我。”</p>
怀玉见状也不再拦着，“千金堂这边你交待好没？”</p>
“昨日都交待好了。”</p>
“你跟你妻儿还有你妹妹，以及我阿兄他们说过没？”</p>
“说了，他们都支持我去。”</p>
唐初之人对军功的渴望远超怀玉的想象，估计得跟后世对考公考编的执着有的一拼。</p>
起床、洗漱，换上戎服，套上青色的九品参军官袍，带上昨日收拾好的东西出门。</p>
前院，一大群人在那里等候着了。</p>
马周也把一身长衫换成了缺胯袍大口裤，坚决要弃笔从戎。</p>
老程家送来的八个老部曲，也已经收拾整齐，马都喂好了，千金堂几十号人都想去。</p>
最后怀玉询问了一番，家中独子的不带，父母老弱的不带，兄弟姐妹年幼的不带。</p>
然后剩下的人里挑了八个个子高大身体较健壮且年纪在二十一至三十间的。</p>
骑上乌云踏雪，怀玉赶到右卫率府。</p>
今日许多武官汇聚，都是右卫率府的，大唐东宫有十率府，其中六率分统外府兵，每率大约统三至五府，加起来东宫也有几万人马的。建成宫变之前，兵力可是十分占优势的，只是最后被李世民一剑封喉。</p>
这次太子调兵抵御突厥，东宫率府兵将也征调不少，有去陇右的有去朔方的，也有去泾阳的，有去咸阳的。</p>
“卯正！（六点）”</p>
“点卯！”</p>
右卫率司马卢怀让高声喝唱，手捧着卯册开始点卯。</p>
怀玉头次来右卫率府，也是头一次当官，好在今天这堂上首位坐着的是程咬金。</p>
右卫率府官将很多，因为右卫率不仅统有五个外府，还统有太子亲、勋、翊内三府，总共是内外八府，除程咬金兼的右卫率，还有两位副率，又有三位中郎将，还能长史通判诸曹，并录事、功、兵诸曹参军事、参军等。</p>
外五府有统军、别将等，内府有中郎将、左右郎将等。</p>
卢怀让拿着卯册点名，点到的人不仅要叉手唱诺，还要上前签到，这叫画卯。</p>
长史卢怀让对怀玉非常客气，程咬金则在旁边道：“这位卢司马乃是万春公主驸马，卢司马的父亲是殿中监。”</p>
那位卢司马很年轻，也就二十来岁，他还有个兄长卢怀业之前在秦王府任库直，现在是千牛备身。</p>
点完卯，程咬金宣布右卫率点选出征名单，这次右卫率不少兵将都要调派出征，跟怀玉一样去陇右的也不少。</p>
“都准备好没？”程咬金拉着怀玉在自己公房喝茶笑着问。</p>
“也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随时可以出发。”</p>
聊着时，那位卢司马又来了，他也要出征陇右，程咬金对这家伙很客气，还说怀玉有不少疗伤圣药，卢怀让则直接掏出金开元说要买些。</p>
等他出去后，程咬金告诉怀玉：“他家本不姓卢，而是姓豆卢，他爹豆卢宽是隋文帝的外甥，他祖父豆卢通娶的是杨坚的女儿昌乐公主，北周时封南陈郡公，他曾祖豆卢永恩更是少保楚国公。</p>
其实豆卢氏也不是他们本来姓氏，其祖上其实是鲜卑慕容氏一支，后燕北地王降北魏，被赐姓豆卢，鲜卑语意为归顺之意。</p>
豆卢宽是杨坚外甥，隋朝时也仅是一个县令，跟着萧瑀归顺大唐，从龙有功，诏去豆姓卢，迁歧州刺史，再升殿中监。甚至特意将万春公主赐婚给豆卢宽嫡次子怀让，又把长安延康坊杨素大宅赏赐给了公主夫妇。</p>
豆卢家如今虽然姓卢，但关陇豪门，还是十分得宠的。</p>
“卢司马跟冯少师一样，其实也没多大志向和本事，纨绔子弟而已，不过这人倒也不坏，为人豪爽大方，他跟你客气，你也多捧捧他便是。”老程还告诉怀玉，其父豆卢宽娶的是隋观王杨雄之女。</p>
而太子李世民后宫里有四个杨氏，辈份都是杨雄孙女一辈的。</p>
“你四叔武士彟续弦妻杨氏，是杨雄侄女，说来你们武家跟豆卢家也是亲戚。”</p>
杨雄是武士彟妻杨氏的伯父，豆卢宽娶的是杨雄的女儿，所以豆卢宽跟武士彟那算是连襟。</p>
豆卢家的联姻算是这时代贵族门阀的代表，联姻的都是皇族、门阀，相当了得。</p>
这次卢怀让去陇右，其实就是去镀金的。</p>
“你四叔回京了，你小子离京前去拜见一下吧，明日一早到城外军营报道，带上行装随军出发。”老程今日没再提嫁女儿给他的事，或许是觉得强扭的瓜不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