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秋天,本来格外的清冷。但是由于今天这个特殊的好日子,整个洛阳城内、铜驼陌上,几乎在一夜之间变得格外繁华了起来。</p>
今天这个好日子,除了是大将军曹爽的小千金满月之日以外,也是昌陵侯府的长公子——夏侯玄与惠姑的长子明月的三岁生辰。大将军曹爽为了图热闹,索性就让夏侯玄把儿子家眷也带到了大将军府上,打算两家一同庆贺,一道宴饮群宾。</p>
平时本来就宾客盈门、门庭若市的大将军武安侯府,此时双喜临门,门前更是宾客如流水,车马如游龙,就这一番热闹的景象,即便是当年夏侯家为夏侯徽在洛水河畔、宣武场内举办的文武招亲之盛况,只怕也难以媲美。</p>
由于今日过于热闹,夏侯玄担心出事,因此特意嘱咐了管家顾霆,将府中两百玄甲卫、三百府兵抽调了大半,安置在了大将军府四周,以及大将军府南面的宣阳门铜驼陌、津阳门大街,以及大将军府西面的西明门大街、广阳门大街者四条大道附近,以防发生什么骚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p>
今日宾客数量之多,就连这整个洛阳城内、铜驼陌上最为宽敞开阔的大将军府,也快要塞不下了,府内款待宾客的宴席,自正厅、耳房连绵不断,竟然一直摆到了后园。</p>
夏侯府与大将军府两家的庖厨、下人们更是忙的晕头转向,丝毫没有歇息片刻的机会。</p>
府门前厅各处,俩府的管家与迎宾家丁们则四处奔走,迎接着一波一波的宾客,清点着各式各样的礼单与礼物,忙的不亦乐乎。</p>
曹爽、夏侯玄、曹羲、夏侯奉、曹训、曹彦、曹则几个兄弟则一同在前厅迎接着众宾客。</p>
忙活了一早上,该来的客人终于到的差不多了,众人这才纷纷入席。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太傅司马府上只来了二公子司马昭。</p>
这也在夏侯玄的意料之中,毕竟自从那日在故太尉满宠府外的匆匆一会,的确让司马师十分尴尬。</p>
“恭贺大将军喜添千金!恭贺昌陵侯公子华诞!”正堂众宾客纷纷举樽庆贺。</p>
“多谢诸位抬爱,孤在此谢过了,先敬诸位一杯!”曹爽豪迈大笑,举起身边的大号铜爵,将爵中酒一饮而尽。</p>
夏侯玄与惠姑夫妇二人也向来客一一敬酒答谢。</p>
虽然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但今日的夏侯玄很明显心情大好,平日里不怎么饮酒的他,今日竟已连饮了十二爵了。</p>
“明月。”夏侯玄摸了摸三岁爱子扎成丫髻的头发:“去给席上的各位叔叔伯伯们敬一巡酒好不好?”</p>
“明月还小,不可多饮醇酒,不过今日是明月诞辰,理应敬大家一杯。”惠姑笑着对一旁伺候的下人道:“烦请取一壶淡淡的米酒来。”</p>
那下人闻言,立即便取来了一壶淡米酒。</p>
“知道了,父亲、母亲。”明月倒也听话,从母亲怀中出来,举起案上的酒樽,待惠姑为他添满一杯酒后,便摇摇晃晃的来到了正厅中央。</p>
“诸位叔伯兄弟,多谢大家今日为我庆生,这杯酒,明月敬祝诸位,福泽绵长!”</p>
明月言罢,将爵中米酒一饮而尽。只见明月虽然是个奶声奶气的小孩子,但应对宾客时,却又带着几分他父亲从容不迫的风度,席间宾客纷纷对这孩子增添了几分喜爱。</p>
负责为夏侯玄一家安排酒食的大将军府侍女则从惠姑手中接过酒壶,不断为继续敬酒的小明月手中酒樽中添酒,并替孩子代饮。</p>
众人见了这刚刚三岁的孩子敬酒的可爱模样,纷纷离席,都跑过来轻轻捏了捏孩子白玉一般的脸蛋,摸了摸孩子乌黑的头发。</p>
酒过三巡之后,席间众宾酒兴正浓。</p>
就这时,堂外一名府丁走进了宴会。</p>
“启禀大将军,府外来了三名没有请柬的客人,小的打算打发他们离开,可是他们却说什么,非要进来赴宴,还说他们这是为了赴约,小的怕怠慢了贵客,因此前来向大将军请示。”</p>
“赴约?”曹爽满脸疑惑:“孤何时与人在今日定约?”</p>
夏侯玄一听“赴约”二字,突然想起了一年多前几位好友与自己的约定,这几位好友正式自己在河内竹林相遇的山涛、阮籍、嵇康三人,只是他并不能确认,府外三人是否就是这三位好友。</p>
“启禀大将军,既然有人慕名前来,又说是为赴约,那大将军不妨请他们到此,赐一席酒宴,再仔细询问,既不误事,也不失喜庆。”几番思量后,夏侯玄最终决定要见一见这几个人,因此他终于还是开了口。</p>
曹爽稍稍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泰初言之有理,来人,添加桌案,请那三位客人到正堂相叙!”</p>
“唯。”府丁躬身行礼之后便转身出席通报去了。</p>
席间众人也都十分好奇来者是谁,纷纷停下杯箸,静静等候着这三位不速之客。</p>
不多时,只见堂外三人飘然而至。</p>
其中一人,三十来岁年纪,身披鹤氅,看起来潇洒俊逸,不似凡人。</p>
另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倒是装束整齐,冠带袍服,看起来像是一位学士。</p>
还有一名十六七岁、面如冠玉,但却髭须微乱、有点不修边幅的少年,只见他背负一把七弦琴,头上并不束冠,仅仅以一木簪束发,看起来更是飘然若仙人。</p>
夏侯玄一见三人,心中甚是欢喜,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阮籍、山涛、嵇康这三位阔别经年的好友。</p>
“贵府今日真是热闹,可否劳烦贵主人赏在下兄弟三人一坛美酒,以求同乐?”那身披鹤氅、三十余岁的人,正是阮籍阮嗣宗。只见阮籍既不见礼,也不揖拜,未等曹爽及众宾先开口询问,自己倒直接先开口讨要起酒席来了。</p>
满座宾客皆神色大变,心想此三人无请柬自来也就罢了,见到大将军与席间诸位重臣竟然还不行礼,简直岂有此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