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西北的事有眉目了，这是一些战报的整理，您先看看？”</p>
萧敬怕自己说不清，或是有遗漏的地方，提前就把西北的战报做了整理，有关达延汗在宁夏西路、火筛在偏头关、朵颜三卫在辽东等处的战报，都清楚列明。</p>
“哦，开始了。”</p>
张周很快就把整理出来的战报看完。</p>
萧敬道：“最近两天，偏头关的战事突然消停下来，您看这是为何？”</p>
张周好奇道：“这种事，陛下不会在朝堂上与大臣们商议？马尚书作为久经战阵的老将，对兵部事如此熟悉，有他在，完全没我什么事啊。”</p>
“不能这么说……”</p>
萧敬暗忖，这种事，光懂行有什么用？</p>
这要看陛下信谁的。</p>
就算马文升能把西北的战局说得天花乱坠，而你所说的是谬论，陛下还是听你的不听他的。</p>
何况，你对西北战局的分析，可能比马文升还透彻呢。</p>
能提前就算出鞑靼人动向的人……这不是一般人，那是神人！</p>
“估计决战就在这两天，我也说过了，若西北真有大战发生的话，我人很可能在贡院里，参与不进来。”张周笑呵呵的。</p>
萧敬急忙道：“那就是说，王威宁真要跟鞑靼人……殊死一战？”</p>
张周笑道：“有人能拦得住？”</p>
“呃……前日里，朝议时，谢阁老也曾这么说过……”</p>
“谢阁老啊，看来我跟他的意见，还有几分相似呢。真是荣幸。”</p>
萧敬又琢磨了一下。</p>
话好像是这么说的，你能跟谢于乔意见相似，是你的荣幸，但怎么现在却觉得，谢迁能跟你意见相似，却成他荣幸了呢？</p>
这世事还真是难料。</p>
“这一战，会怎么进行呢？”萧敬逮着机会，自然不想放过，又急切问道。</p>
张周道：“换了别人，我可以推测一二，但要是王威宁的话，他用兵可就不遵循常理了。”</p>
“怎么个不遵循常理？”</p>
萧敬紧张起来。</p>
不循常理，在用兵上，可不是什么褒义词，尤其是大明西北这局势，本来就是个守势，不循常理很可能意味着剑走偏锋，而大明西北的一些惨败多是因为不按防守的规则来而导致的。</p>
“不好说啊，是陛下让我分析的吗？”</p>
“是。”</p>
“既然如此，那我就畅所欲言了。”张周侃侃而谈，“你说这要是普通的将领带兵，遇到鞑靼人寇边，还是倾巢而出的那种，防御力量不足，对方又来势汹汹，多半就撤兵跑路了，等贼寇劫掠之后，把关口给丢弃了，再给夺回来，重修一番……”</p>
萧敬一怔。</p>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p>
先前朝堂上那群人，虽然没把话说这么直白，但建议不就是大差不差？</p>
“这……恐怕会有损我大明威风吧。”萧敬苦笑道。</p>
“是啊，他王威宁一定不会这么干吧？”张周道。</p>
萧敬点点头：“那意思是，无论战局多艰难，王威宁都会坚守偏关？”</p>
张周笑道：“他跟别人不一样，他可以直接领兵出击，轻兵冒进当诱饵也可以，甚至将关口撤出来，引诱鞑靼人杀进城，他再带兵杀回来……”</p>
“啊？”</p>
被张周这一分析，萧敬果然意识到事态不妙。</p>
“萧公公不必惊讶，换了别的将领，这么做跟送死没什么区别，玩轻兵冒进或是去而复返，先不论战术能否执行，下面的将士必定逃兵无数……到时就算执行出来，效果也是大打折扣！”</p>
“但要是王威宁，军中将士的信心就有所不同，估计就算是跟着王威宁身陷重围，将士们也没有怯战的，还能殊死一搏。”</p>
萧敬想了想，点点头：“希望如此吧。”</p>
张周道：“说完了，在下可以先回府去了吧？说起来，这一身的臭汗……还想沐浴更衣一下。”</p>
萧敬心想，你还有心思沐浴更衣？没直接带你去面圣就算是好的。</p>
这还是陛下格外开恩，知道你考试很累，给你点时间休整一下。</p>
“陛下最近对于西北战事很是忧虑，对了，辽东义州之战，您怎么看？”萧敬问道。</p>
张周一笑：“杀良冒功？”</p>
“啊？”</p>
萧敬这一惊可不小。</p>
先前朝堂上，把西北那三位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差点以为让那三位联合起来，可以下一盘大棋了，结果张周直接断定他们杀良冒功？</p>
这点张周还真没冤枉他们。</p>
总兵官李杲、太监任良、巡抚张玉这三位在辽东没干什么好事，最后参劾他们去官的人是顾佐。</p>
此人后来在正德初年做到户部尚书，目前是右副都御史、巡抚大同。</p>
“浅见，还要细查，不便多言啊，不然被人说我冤枉忠良可就不好。”张周把话说完了，又好似是在矢口否认这是自己说的。</p>
“您……您真是会说笑。”</p>
萧敬心想，你都说了他们可能是冒功，甚至都契合了陛下的想法，陛下能不派人去细查的？</p>
张周道：“这次……我能走了吧？”</p>
萧敬笑道：“能的，咱家送您下去。对了张先生，这次您考得如何？”</p>
“还凑合吧。写文章这种事，总是认为自己写得好，但要在这么多同科考生中出类拔萃，也不太容易。”张周还显得很谦逊。</p>
“您乃是江南解元，江南是出才子的地方，就没听说哪个江南解元没中进士的。”</p>
萧敬感慨着。</p>
张周道：“不一样，我就一次机会，如果多给我考几次，我也挺有自信。”</p>
“先生，您看宁夏西路那边，可有麻烦？”</p>
萧敬临走之前，算是顺嘴问了一句。</p>
张周道：“是该小心。回头让我再斟酌斟酌。照理说，最近宁夏那边，不会有大战发生。”</p>
历史上提到弘治十二年这场西北之乱，提到：“……明年敌拥众入榆林、大同、宁夏境，游击王杲败绩，参将秦恭、副总兵马升，逗留不进，皆论死。时平江伯陈锐为总兵，侍郎许进督师，久无功，被劾去。以保国公朱晖、侍郎史琳代之，太监苗逵监军……”</p>
现在偏头关和大同这边，已有王越坐镇，火筛要杀进来就要过王越这一关。</p>
但宁夏和榆林卫那边，显然就缺少有资历的将领坐镇，不过好在宁夏一战等都是发生在四月之后的，如果王越这边干得快，取胜了，再把他调回三边，估计巴图蒙克也不用打了，直接可以夹着尾巴跑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