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突然爆发的战事,无疑加快了很多事的进程。
比如:边关爆发战事之后,刚过去二十多天,匈奴使团,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长安城内;
但碍于内部隐患,饶是对此感到怒火中烧,天子启引领下的长安朝堂,也只能在匈奴人又双叒叕一次来敲诈时,屈辱的答应了匈奴人的大部分要求。
包含粮米、盐茶、布匹在内的庞大物资,被冠以‘天子赠礼单于,以盼重归于好’的名义,被眉开眼笑的匈奴使团带走。
不过好在,匈奴人提出‘再次和亲’的提议,却被天子启严词拒绝。
在这次汉匈外交过程中,汉室,也总算是保下了最后一丝颜面······
匈奴使团离开之后,另外一件事的进程,也被天子启强行加快。
——削藩!
几乎是匈奴人前脚刚走,天子启便开始奔走于未央-长乐两宫之间,对母亲窦太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起来;
如此过了好几天,待朝野内外,都开始生出‘梁王卷恋长安不去,有违太祖高皇帝之制’的流言,窦太后才终于点下头。
天子启新元二年(公元前155)年夏三月,在长安足足留了大半年的梁王刘武,终于踏上了返回睢阳的远途。
与梁王刘武一起出发的,是一批又一批、一车接一车被冠以‘太后赏赐财货’之名义的军事物资。
匈奴人被打发走了,梁王也踏上了返回关东的远途,接下来,自然就是由来已久,却几次三番被拖延的《削藩策》,正式提上朝堂日程。
但和梁王刘武来时一样,亲自驾辇,东出长安二十里相送之后,天子启的身影,却并没有回到宣室殿;
而是悄然出现在了贾夫人、刘彭祖、刘胜所在的广明殿内······
·
春夏之交,广明殿内,自也是一副喜气洋洋的轻松氛围。
只是刘彭祖、刘胜二位公子所居住的后殿,不过几丈长宽的小院,却已经被刘胜找来的各类工具,以及一架火炉、一方锻打台所占了个满。
七皇子刘彭祖,自然是捧着一碗刚做好的豆腐脑,坐在卧房门外的躺椅上,美滋滋的品用着美味;
而刘胜,则穿梭于院内的各式工具之间。
一会儿,用镊子夹起钢条,将火炉内的钢条取出;
一会儿,又将亮红色的热钢条放在锻打台上,用石锤一下下敲砸起钢条。
敲累了,又或是被火炉的热气热到了,刘胜便又会擦擦汗,走到刘彭祖身旁的躺椅前;
在躺椅上坐下来,拿起一些早就捶打成形的钢丝,又开始忙活起自己的事来。
“诶,小九;”
“你说的这个锁甲,真的是用钢丝做成网,再披在身上,就可以在战场上,抵挡敌人的攻击?”
看着刘胜将钢丝掰弯成一个又一个指甲大小的钢圈,再将这些钢圈串在一起,一旁的刘彭祖,也是不由有些好奇了起来。
不能怪刘彭祖没见识;
实在是过去千百年来,出现过,又或是仅传说中的甲具,都从不曾有过类似锁甲这样的‘网状’形态。
就说如今汉室,常备于贵族、军官群体的皮质札甲,以夹片平铺、缝合而成,就已经算得上是十分珍贵;
即便是一些精锐部队,少府能为其装备的,也不过是以一整张,又或是几张硝制皮层,直接缝合而成的皮甲。
除了札甲和皮甲,再有的,便是南方荆楚之地,以及巴蜀地区偶尔出现的藤甲了。
至于像刘胜所做的这样,以金属做成的甲具,过去倒也不是说没有。
——据说秦时,始皇嬴政便曾下令秦少府,制作出了一种在前胸处,有左、右两块青铜护心镜的甲具;
再辅以一具鬼首面具,这支部队,便曾被天下人称之为:鬼面秦骑。
据说,鬼面秦骑在草原上,则被游牧民族称之为:铜甲鬼骑。
而这‘铜甲鬼骑’当中的铜甲二字,指的,也不过是那些秦骑身上,那两片护住前胸的铜制护心镜而已······
“过去,之所以没有人用铜、铁做护甲,一个是因为铜、铁都太脆;”
“虽然都够硬,但被噼砍、打砸,就很可能直接有裂缝,甚至是直接断裂。”
“再有,就是铜、铁都太重,做出来的甲,根本没人能扛得动。”
刘彭祖正思虑间,一旁的刘胜也是接过话头,待刘彭祖侧过头,便将手中那块由钢丝串成的网举起,对刘彭祖扬了扬。
“兄长看看;”
“比起铁,钢最好的地方,就是有韧性;”
“被噼砍、打砸,都只会留下痕迹,而不是直接断裂。”
“而且做成这种网状,装备者也可以活动自如,根本不会被限制活动。”
“虽然网状锁甲,不太能抵御钝击,但护住一些要害部位,也足以抵抗冷箭,和利器割、刺。”
“——就是这重量嘛”
“毕竟用的是钢,还是比较重,而且造价有点高······”
嘴上对刘彭祖说着,刘胜的注意力却始终关注在手中,那片大约巴掌大的‘钢丝网’上。
忙了大半个冬天,刘胜,也只做出了这么一小片钢丝网,距离一整套锁子甲,还是有很远的距离。
但好在刘胜从少府取来的那五十斤炒钢,基本都已经被锻打成钢丝,最费时费力的一道工序,已经基本完成。
接下来的几个月,刘胜只需要把准备好的钢丝,全都做成指甲大小的钢圈,再像手中这片‘钢丝网’一样串在一起······
“嘶”
“是不是应该,叫五哥过来量一下尺寸啊······”
“毕竟是贴身甲,做小了穿不进去,做大了,穿着也不是很舒服·········”
自言自语着,又朝手中的钢丝网看了好一会儿,却发现兄长刘彭祖意料之中的应答声,久久没有在耳边响起;
下意识瞥了一眼,刘胜却发现:本该坐着兄长刘彭祖的躺椅子上,此刻坐着的,却是天子启······
“朕给你的五十斤钢······”
“你就打算做成这样的钢丝网?”
“——你是要非那小子,去战场上捕渔?!
”
一声恼怒的低吼,便见天子启勐地伸出手,将刘胜手中的钢丝网抢去;
而现在,坐在刘胜身旁的老七刘彭祖,却是面带忐忑的站到了一旁,被刘启这声低吼一吓,更是悄悄低下去头······
“唔······”
“钢丝成环,再串连成网······”
便见天子启低下头,在手中的铁丝网上细细打量了一番,面上怒色便已是散去大半;
回过身,朝身后的宦者一招手,待那宦者赶忙递上天子剑,刘启才拔剑出鞘,将钢丝网平摊在手心,用剑轻轻一划。
“嘿;”
“倒还真能防利器。”
说着,天子启又用力一划,确定手中的钢丝网没有被划破,这才转怒为喜,随手将那片钢丝网丢还给刘胜。
而后,天子启便试着在躺椅上平躺了下来,一边体验着这从未有过的舒适,一边不忘滴咕着:“有这好东西,也不知道给朕和太后送去两个······”
见天子启这一副无赖模样,刘胜也只低下头,将那片钢丝网小心收起,嘴上不忘随口敷衍道:“皇祖母早就有了;”
“便是椒房殿,儿臣也送去了一架。”
惺忪平常的话语声,却惹得天子启面色一愣,紧接着便是一怒,望向刘胜的目光,也带上了满满的幽怨。
刘胜却是没太在意天子启幽怨的目光,只若无其事的起身,将钢丝网收回了屋内。
待刘胜重新走出卧房,并在自己的躺椅上坐下身来,天子启才愤愤不平的摇晃起生下的躺椅;
一边摇晃着,一边不忘夹枪带棒的说着什么。
“胜公子,可真是好大的脸面呐”
“朕要见母后,要公子从中牵线搭桥;”
“丞相要入宫,也得公子胜亲自引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