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纱橱内。
刚刚苏醒,睁开眼睛的王熙凤听见贾母的话。
不由双手掩面,压抑着哭声,呜呜咽咽起来。
贾琏带尤二姐离京赴任,连她受尤二姐敬茶的机会都不愿意给。
的的确确是将她的面子里子齐齐都踩在了泥里。
贾赦看着贾母无声地笑了笑。
“请问老太太。”
“那又是谁家儿媳妇一年到头不去给正经公婆请个安?”
“问个好?”
“先是巴不得长长远远扎在荣禧堂里生根发芽?”
“现在又巴不得长在荣庆堂?”
他对王熙凤不满之处极多。
只不过贾琏还在神京的时候,他宁愿给自家儿子纳个贵妾釜底抽薪,都隐忍不发。
等贾琏离京,昨夜被麒麟卫拿住确实证据,贾赦才毫无顾忌正式发难。
贾母神情一滞,顿时说不出话来。
自从王氏被关进佛堂。
王熙凤便倒在她的麾下,她如何不知道个中原因?
只是如今王子腾算是义勇亲王手下第一得意之人。
官至九省统制,显赫一时。
身为母亲,她如何不知道贾政是个拿不出手的窝囊废?
必须要靠着王家那棵大树才能紧密联系义勇亲王。
当年贾赦错了一次,这次她绝对不允许再出错!
不然。
就算王熙凤再会承欢膝下,逗她开心展眉,她也会一脚将王熙凤踢得远远的。
一个被夫君抛弃,被公婆厌弃的女人,又有什么好?
半晌。
贾母才回过神来,冲贾赦破口大骂。
“混账!”
“这是什么胡话?”
“难道你儿媳妇来荣庆堂孝顺孝顺我这老婆子还孝顺错了?!”
贾赦是被贾母骂皮了的人,就连贾琮现在也不将贾母这些话放在心上。
他还真没那闲工夫跟一个偏执老妪去计较。
贾赦从袖子里掏出一卷账册并几张按着手印的证词。
冷笑着递在贾母手中。
“老太太,我劝你还是戴上玳瑁眼镜。”
“仔细看看你那孝顺孙媳妇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吧!”
隔间碧纱橱里。
王熙凤压抑着的哭声猛然一顿。
暗自思忖:“大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拿住了什么把柄不成?”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不过一夜没在自家院子里安歇。
便被人开了卧室暗格,起了老底。
贾母用毫无信任的眼光上下打量了贾赦一眼。
“鸳鸯,拿眼镜匣子来。”
鸳鸯先给贾赦贾琮请了安。
才将玳瑁眼镜取出,轻轻帮贾母戴上,垂手侍立在一旁。
被贾琮命冯妈妈打了一记耳光后,她在贾琮面前不敢有丝毫懈怠。
内心对大房这一对不按牌理出牌的父子,又是怨怼又是恐惧。
面上更不敢带出一丝异样来。
贾母戴上眼镜,才看得数行字,已是悚然一惊。
“老大。”
“这,这是哪里来的?可还有人知道?”
贾赦冷笑道:“暂时还没有。”
“不过么,以后有没有人知道我可就不知道了。”
“鸳鸯,去东跨院请你老爷来。”贾母轻声唤道。
贾琮看着那满是字迹的账簿,与按着鲜红手印的证词,暗暗思忖。
这段日子戚有禄贾安贾乐三人,想拿到王熙凤放印子钱的真实证据一直拿不到。
自家这个便宜老子手下的麒麟卫非但拿到了苦主证词口供,就连账簿都拿到了手。
麒麟卫真的这么好用?
看来自己的十二律还要加强往这个方面的训练才行。
他却不知道是因为王熙凤昨夜没有回自家院子,才被人从卧室暗格里起了老底。
趁贾母还在看账簿证词的空儿。
贾赦转头看着侍立在他身后的贾琮,高高昂起下巴。
满脸都写着“爹很厉害快来夸爹”的样子。
念头百转的贾琮被自家这便宜老子逗得几乎笑出了声。
连忙低下头掩饰过去。
不多时,贾政急匆匆赶到。
见贾赦与贾琮父子都在堂中,贾母却阴沉着脸不说话。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贾赦这个混不吝大哥又惹得贾母生气。
先给贾母请过安,转身便冲着贾赦道:
“大哥,不是做兄弟的说你。”
“母亲大人春秋已盛,可经不起几次三番让她老人家动怒动气。”
“这可不是身为人子的孝顺之道。”
贾赦都要被这个假正经给气乐了。
这就是贾政每常在贾母面前最爱做的事。
用将贾赦踩在脚下来证明自己有多谦恭孝顺,多人品端方。
贾赦早就习惯了这个弟弟几十年如一日的做派。
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由得他去自说自话。
他能忍,可贾琮却不能忍。
站在贾赦身后,闲闲问了一句:
“二叔,未审先判,只怕这也不是君子之道吧?”
“二叔怎么不先问问老太太为什么事生气?”
“所谓兄友弟恭,弟不恭,何来友?”
贾政被贾琮问得一愣。
张大嘴巴,瞠目结舌看着贾琮,连句话都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