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材耳听两人谈话,交流简单得让人难以置信,怀疑他们私下有什么特别的交情。
他负责调动其他镇子的粮食必需品,费建义长老带着紫金派弟子四处索敌。
只有程高朗负责镇上的安全,能一直呆在这里。
他跟李慎认识,也算不得奇事。
但他们见面时的生疏又是那样真实,言语中竟然还牵扯到了怨气。
程高朗每条皱纹都仿佛在起舞,心情激动,不言而喻,举起了同样长有皱纹的右臂,说:
“请吧。”
“程长老,你真要接受怨气?”
“不劳你费心了,程某自有主张。”
万材话说一半,略微思索,便说:
“我不会阻止你,但请你小心,别做出损害龙须医馆的事情,会遭受惩罚的。”
程高朗自始至终望着几步外的李慎,听到这句话,点点头。
万材让弟子们退后,自己也站远了一些。
他压根不关心程长老的吸收怨气与否,更好奇寻常修仙者接受怨气后会出现什么状况。
李慎考虑到怨气改变人性格的效果之强力,便只攫取一颗怨气点,三指点上,扔进程高朗的右臂当中。
攫取怨气点,也是他新得来的本事。
黄衣少女帮他排除怨气之时,他曾无意识地拒绝,拉着怨气不松手,像是一场另类的拔河比赛,只不过他输得比较快。
没办法,就像小孩子发犟脾气似的,他在“拔河绳子”上扯下来一小段。
这种事瞒不过黄衣少女,她甜甜一笑,没往心里去。
别说李慎想要留下部分当礼物的怨气,哪怕他要花盆里全部的怨气,黄衣少女都会毫不犹豫,全交给他。
李慎单纯是习惯了,穷得日子过太多,秉承着节约为善的理念,自然会在“花费”时抠抠搜搜。
用灵气时是如此,用怨气还能免不成?
当时反应过来,便送手放开,全给黄衣少女了,幸好没有从她表情里发觉什么异常,不然他真要尴尬一阵。
正回忆着跟黄衣少女开开心心玩耍,程高朗忽然喊叫一声,脸色铁青,腰弯背驼,左手掰着右手,正在与什么相对抗。
蝴蝶说:
“主人,他身上没有任何玄赤阳铁造物,可能曾接触过,如果您要得到那件东西,可以从他入手。”
“啊!”
程高朗又叫一声,眼睛瞪得极大,盯着五根手指不断抖动的右手,怀疑他正弹着虚空中不存在的钢琴。
三派弟子聚集过来,大夫们让他们保持原位别动。
还没等大夫查看情况,李慎又一次触碰,怨气点逆流而上又返回他身体中。
“你没事吧?”
程高朗肉眼可见的低迷,右手已不再抖动,头始终低着,感谢或斥责的话一句也不说,似乎经历了某种理念的崩塌。
大夫们想要为他检查,被他推开,沙哑的喉咙里蹦出“不要紧”三字,跟李慎一拱手,便离开了。
万材惊讶,程长老跟他向来不对付,相处时吵架多和谐少,不过为人却十分刚强,精神上固执己见,肉身上也堪称好汉子,怎么会如此。
他左眼空洞的狰狞掩盖很好地掩盖住了右眼的狐疑。
“要追吗?老夫可以分点墨点出来。”符墨问。
“不用,不是随便某个修仙者就能够吸收怨气,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怨气修仙的想法,现在应该都没了。”
“阁下说的是。”
好色笔说:
“既然那哥们身上沾染了什么阳铁的气息,总是靠近过黑衣人要找的东西吧,真不找他讨个说法?”
李慎看着大夫为被褥之人疗伤,沉默一会,才说:
“我们在人家地盘,贸然行事怎么行,对峙一番容易,万一动起手来,岂不是就要与三派为敌?”
“黑衣人要找的东西,真在火旺镇,程高朗明显藏着什么秘密,我不太相信三派真不知道黑衣人的目的。”
“问题是寻常弟子们却不清楚,我不愿跟他们为难,伤害无辜人算什么。”
好色笔问:“你怎么知道寻常弟子们脑子空空?”
“他们要真知道,就不会打出保卫火旺镇的旗号,再怎么说,也是守护巴拉巴拉。”
符墨说:“意外啊,你小子居然在这种事上这么清楚,”
“当事实对你有利时,多强调事实,当法律对你有利时,多强调法律,当事实和法律都对你不利时,敲桌子把事情搅浑。”
“人间界名人名言。”
“那现在是哪种呢?”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来说,估计是第三种,火旺镇正在把事情搅浑。”
“长老们把断手的三派弟子们聚集起来,还用了四五道结界封锁,不愿让外人知道,很费解,但不是不能解释。”
“要是真为了保卫火旺镇,把这些可怜的弟子放出去,惹得民众感动流泪,进而同仇敌忾,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么?”
“鼓舞士气谁都会,为什么不做呢?”
好色笔说:
“可能是担心适得其反,这么多弟子受伤残废,却没有抓住多少黑衣人,完全不成样子,没准会激起惶恐和绝望。”
李慎看着被褥之人的右手被抬起,撒上黄色药粉,缓缓用“白燕牵”缠紧,心里觉得奇怪,又仔细看了看。
“不会的,火旺镇里当差的三派弟子还有很多,一百七十五人数量虽多,也不至于让人觉得火旺镇熬不过去了。”
“他们想要隐瞒的不是受伤人数,而是这一百七十五人的伤势,也就是右臂被人砍了。”
“回想一下,遇到的寻常人,知道有三派弟子死了,有三派弟子残废,可没人提过右臂的事...”
“诶!等一下!”
李慎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被褥之人的右臂截断的位置不对。
其他人的伤口都是小臂中段,而他却偏了,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右臂,留有三分之二,看起来突兀的很,在一种残疾人中显得比例失调。
符墨接受命令,分出点点滴滴符墨,四散而去。
“万长老,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位弟子,我想要做一个实验。”
万材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那位“听说过李慎不受跪拜”的少年身上。
少年也不胆怯,说道:
“我来吧。”
李慎见他朝气蓬勃的模样,拱手感谢,说:
“我要将一些怨气送到你体内,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喊出来,我立马将它们收回来,好么?”
少年以夸张幅度点点头,满脸信任,伸出左手。
李慎三指点上,便放下来。
少年没有半点变化,问:
“李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李慎不回答,盯着他头顶,只见一道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黑气袅袅升起,在距离头发三四厘米处便消散了。
再次感应少年体内的情况,居然一点怨气都没留下。
符墨此时也归来,说:
“其他人都好好的,体内只有灵气,没有怨气。”
“好了,谢谢你。”
治疗药物中有镇痛的成分,敷上过后,被褥之人就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