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的晚上,注定是一个让人难以安睡的夜晚。
这一天入夜时分,就在秦、魏、郑五万大军决意突围去魏邑的时候,仿佛看透了他们打算般,赵军也针锋相对地发动了进攻。
双方各有数万大军,如果列阵的话,双方均是长宽数里的庞大兵团,一般而言人马越多越难指挥,哪怕是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想要让士兵辨明旗鼓也是极其困难的。一旦发生混战,自相攻击践踏也屡见不鲜。
基于这种考虑,所以夜战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得已的选择,这种危险对交战双方是对等的,但对于突围一方来说似乎更有利一些,当然,前提是他们在暗敌人在明,不要在一开始就被发觉。
赵军并不怯于夜战,他们对此一直都有所警惕,既然乘夜突围已经丧失了突然性,那就是一次失败的举动。这个时候若强行突围,指挥不统一的秦魏郑只会乱作一团,甚至自相残杀。于是子虎只能强行取消突围计划,全军转入了防守中。
幸好联军已经初步组织起来准备开拔,赵军骑兵冲入营内四处放火,虽然引发了一定恐慌,但在子虎、游速、魏驹的控制下没有产生大的伤亡。而赵军也比较谨慎,不想在夜晚混战里给敌人可乘之机,所以前锋很快又撤了回去。
这些都只算试探,真正的决战,直到次日黎明才正式打响。
天色渐亮后子虎发现,本来就不高的临时壁垒已被赵军夷为平地,他们纷纷围了上来,北面长达十余里的战线上,从东到西分布着阳虎的东阳军、穆夏所帅的武卒、太原军,以及田贲的悍卒、上党军、河内军,各自旗号鲜明,营垒互为犄角。
赵氏的大部分战力集中于此,共计万人,看上去密密麻麻,从地平线的这头到那头都是他们。不仅如此,更有邮成的上郡骑兵早已渡过蒲坂,加入围困敌人的战斗中,他们横隔在秦魏郑联军的西方,随时伺机从侧翼突袭。
总之,这是一片狭窄的区域,虽然战线拉了十余里长,可宽度却仅有七八里,最窄的地方大概才五里。五万联军被逼到这里,往后就是大河,一旦赵军逼压,他们退无可退,就算想作战也展不开队形。
所以子虎索性让人推平了营地,来了一出背水列阵……
和盗跖的背水一战不同,他们这是无奈之举。
太阳逐渐从东方升起,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赵军的阵列也会越来越缜密,身为统帅,子虎必须加以抉择。
他这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紧张,紧张到必须不停抚摸手里的剑柄顶端玉兽,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柄佩剑给他带来过荣耀与辉煌:十多年前还是壮年的子虎追随子蒲帅五百乘秦国战车援救楚国,他作战勇敢,杀敌无数,败夫概,灭唐国,战后被楚王赠予此剑。
这之后的岁月里,子虎便手持此剑守卫秦国疆域,追剿群戎,至少在西方,秦国是当之无愧的西戎”霸主“。
然而在少梁之战里,这柄剑却给他带来了耻辱,少梁城破之际,他打算自杀,却被赵军抢入阻止,剑掉到了地上,静静地躺在那里,一点都帮不上忙。在被赵氏囚禁期间,这柄剑也同样落入他人之手,直到他被赎回时才回归他腰间。
耻辱啊,但更为羞愧的,是子虎没能将少梁一战的秦人带回来,听说他们大多数沦为赵氏的臣隶,被发配到代郡、东阳、河间等偏僻地方去做苦役去了。
自此之后他便常常抚摸此剑,来告诫自己不要忘记旧耻,一定要学习秦国三杰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虽败再战,直到重整旗鼓,战胜赵氏,报一箭之仇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