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除了尼德兰东印度公司和部分跟幕府关系密切的大明海商外,西班牙、葡萄牙和英国都不能直接靠岸,只能通过大明海商展开贸易。”
葡萄牙人通过坑蒙拐骗,获得了中国的贸易特权。不但尼德兰人,甚至连西班牙人都无法跟大明进行合法的贸易。而尼德兰人则获得了日本的贸易特权,各有各的优势,如果无法跟大明海商合作的话,那只能跟尼德兰人先打一仗了!
盘踞在台湾的尼德兰人不足为虑,但他们却能得到巴达维亚(印尼)的支援。奥普多尔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林先生,都有哪些海商跟日本关系密切?他们对尼德兰人持一种什么样的态度,要知道他们之间显然具有某种竞争关系。”
“有很多,他们在日本设立商会,大家抱团维护利益。虽然帮派林立,但要论籍贯,主要还都是福建人,甚至连月港和泉州海澄都成为了重要的贸易港。如果非得要细分的话,那可以分为两股势力,其头领更都是福建泉州人。
一是李旦,他曾是菲律宾海商的头目,后被西班牙人排挤出马尼拉。此后他便北上去了日本,在平户扎下了根。他经过软硬兼施,建立了自己的商行,成为日本华商的头领,他势力庞大,每次做寿,到场祝贺的大小华商势力就有五十多家。他和幕府的关系也非常好,拥有德川幕府颁发的‘朱印’(贸易许可证)。”
钱不是白花的,一百两白银让林炳仁真正的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介绍起同乡们的“丰功伟绩”,头头是道,吐沫横飞。
“二就是许心素,他是李旦的拜把子兄弟,但比起李旦的海商身份来,他更八面玲珑。他长期游走于东南沿海,和大明朝廷,海外华商甚至尼德兰人和英国人都往来密切。做的也多是中转生意,主要是把大明的货物倒手卖给尼德兰人,现在更是尼德兰人的重要贸易伙伴。”
能在海上混的都不是善茬,既然斗不过,就要拉一个打一个。跟远在欧洲的董南开始时一样,大明海商们的主要合作伙伴,都是新兴的海上帝国尼德兰。毕竟尼德兰海上力量强大,且比反复无常的西班牙要守信得多。
同时,尼德兰人虽然实力强悍,但在东方却是初来乍到、根基尚浅,无论是打仗还是谈判,总要找盟友,所以一拍即合。所以尼德兰人和大明朝廷的谈判,几乎都是海商牵线的。而尼德兰人和大明水师作战时,那些海商也随之而充当帮凶,一同对付大明朝廷。
比如在澎湖水战时,李旦的部下们就曾协同尼德兰人作战,在台湾海峡拦截过往船只,甚至为尼德兰人输送给养。此外尼德兰人所需要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紧俏货物,大明朝廷往往限制的非常厉害,无论从供货量还是价格上都极其苛刻,所以也需要中国海商们利用手中的网络,从中国内陆购得。
中国——日本——东南亚这条三位一体的黄金航线,必须牢牢地握在手里!只有这样,才能用欧洲货赚日本的钱,再拿来买中国货,倒手回欧洲牟取暴利。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组建一支足以与尼德兰、西班牙和英国在东方的势力相抗衡的舰队。
东方局势要比想象中的复杂得多,一个小时前还踌躇满志、信心十足的奥普多尔,赫然发现想达成预定目标有多难!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尼德兰东印度公司,还有一帮人多势众的中国海商。
至于怎么应对,那是以后的事情。更何况这里好几个外人,奥普多尔干脆岔开了话题,指着地图上的澳门,若无其事地问道:“林先生,您对澳门熟悉吗?”
用的是敬语,这让林炳仁受宠若惊,连忙说道:“熟悉,非常熟悉,事实上我三个月前刚从那里回来,甚至还见过神甫的几位朋友。”
“林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马丁内斯修士亲自为他洗礼的。”金尼阁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
“那就麻烦您介绍下澳门的情况,”奥普多尔轻叹了一口气,不无自嘲地苦笑道:“说出来的确难以置信,作为即将上任的澳门总督,我居然那里一无所知,但这一切都是可以的理解,你说是不是?”
“当然,离那么远,换作我我也一样。”
林炳仁显然放开了,说着说着居然笑了起来。不过伯爵那凌厉的眼神,突然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连忙干咳了两声,继续介绍道:“澳门很小,您的同胞不超过900人,仅相当于总人口的五分之一。恕我直言,就算您上任后也无法像阿尔卡拉斯总督一样行驶权力,毕竟那里终归是大明的治下,必须接受香水县的管辖。
你们不能买卖土地,不能建造房屋,甚至连房屋的修建和改造,也需经过香山县的批准。知县负责治安,一千多名受辖于海道副使的雍陌营官兵负责防守。负责整个广东海防的海道俞大人,甚至还按大明的管治方法,将包括传教士在内的所有葡萄牙人编组保甲,定门籍,制定约束你们的翌日五条,并刻石公布……”
这哪里是什么总督啊?奥普多尔彻底傻眼了,禁不住地回头看了伯爵一眼,似乎想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出发之外董南为什么连提都没提?
伯爵同样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按照林炳仁的说法,澳门压根儿就不是什么殖民地,充其量只是一个葡萄牙商人在中国的落脚点。
金尼阁对此并不是一无所知,但他们谁也没问过,自然也就想不到提这茬。毕竟他只是计划中的一颗棋子,根本不知道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核心机密;穆秀才则恰恰相反,尽管他对全盘计划了如指掌,但却从未去过澳门,对那里的了解是一片空白。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董南的一个小小失误,一下子让奥普多尔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看着众人面面相窥的样子,奥普多尔强忍着心中的怒火,面无表情地催促道:“继续说,继续往下说。”
“我听说过一个流传已久的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炳仁哪知道奥普多尔想什么,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您的那些同胞之所以能在澳门居住,是因为沙萨在几十年前买通了时任广东按察司副使的大太监汪柏,并与之签订了一个密约。”
什么同胞啊?我压根就不是葡萄牙人!奥普多尔暗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地问道:“内容呢?”
“葡萄牙商人每年纳银一千两给汪柏;海道允许澳门为葡萄牙商船舶口;改变一向沿用的‘弗朗机’之名,而称为‘葡都丽加’人;准许葡萄牙商人到省城下贸易等等。”
这就对了!
由于葡萄牙本来就是一个小国,尽管在航海上起步最早,但人力、物力和财力却无法支撑起大规模的海上远征,即使凭借先进的武器击败了当地的国家,仅凭武力也无法站稳脚根。
所以除了对待一些实力差距太悬殊的国家外,他们在大多数的殖民地,主要方式都是建立商战,获得贸易特权。然后再通过挑拨占领地各派势力仇杀的方式,来攫取他们的好处,而无法像西班牙和尼德兰一样在东方建立真正的殖民地。
奥普多尔还没傻到仅凭一千多人,就敢跟一个人口几千万的帝国为敌!毫无疑问,澳门作为一个基地显然是不合适的,他必须当机立断的作出抉择,要么做一笔生意打道回府,要么重新选择一个更合适的基地。
想到这些,奥普多尔蓦地站了起来,异常严肃地说道:“修士,麻烦您带林先生去‘飞鱼’号上休息。杰尔、穆先生,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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