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封建年代有很多词儿都是禁忌词汇,就比如说革命。
所以杨尚荆哪怕是从五百多年之后穿越过来的,连“许帝血脉”这个词儿都看见过的,也不敢就那么大喊出来,那样都不用锦衣卫东厂的人从京师、南京之类的地方赶过来,分巡台州府的提刑按察使司官员就能一脸兴奋地搓着手,直接就把他灭了。
不过从大门里缓缓淌出来的血迹,杨尚荆默默攥了攥拳头,然后叹了口气。
邢宏放骑着马就在他身边,听见这一生叹息,还是出言劝慰:“杨知县,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知县可不能因为一念慈悲,给日后种下祸患啊。”
其实吧,杨尚荆这种状态,他是知道的,当初他第一次下令杀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狠得下心挥手,但挥完了手,心里还是稍有不忍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经历过一次总会变得好些的。
想着这些,邢宏放的眉头就慢慢皱起来了,扭过头去看向张家的方向,作为黄岩县外卫所的一把手,他对黄岩县的各大家族还是有些了解的,黄家和张家是姻亲,如今抄了黄家,这就足够让他这个千户所吃上一顿好的了,甚至可以让他把自己亲兵、家丁的装备再往上抬一个档次。
这要是直接把张家也抄了,他直接就能给海门卫指挥使、浙江都司的上上下下好好打点一番,到时候运作一个指挥佥事,还不是美滋滋?
于是他沉吟了一下,对杨尚荆说道:“听闻本县张家和黄家乃是姻亲,这黄家私藏甲胄,阴谋造反,张家……就那么干净么?”
杨尚荆一听这话,当时就惊了,心说自己灭人一门都觉着够心黑手辣了,你丫这直接还想把人姻亲也一遭灭了?都说49年以前“借老乡脑袋领个军功”时常发生,可这真实经历了,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本县……求稳啊。”
连根儿把张、黄两家拔了行不行?技术手段上绝对能做到,反正就是一顿砍的事儿,就两家那点儿家丁、佃户,看见官军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冲上来拼命,而是扭头就跑,可是杀完了之后,卫所那边得了实惠直接就走了,他杨尚荆可就苦了。
明代县以下的治安还是以乡贤为主的,县政府下面的三班衙役,哪怕是黄岩县这种上县,加起来也就两百人上下,一旦本县最大的两家乡贤全被弄死了,本县范围内那些看着两家眼色办事的有活力的社会团体保不齐就得失控,剩下的几家为了争夺黄、张两家留下来的势力真空,还得弄点儿乡民斗殴之类的戏码,到时候就有他头疼的了——毕竟这种诱惑力的社会团体游走于黑白之间,是社会的润滑剂,也是治安的一个补充,哪怕到了五百多年之后,都没有办法彻底消除,他杨尚荆也不过是个预备党员,根本没办法领悟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