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商贾贱业,可实际上哪个大家族就指着一亩三分地里那点儿粮食赚钱的?谁家都有几个或明或暗的白手套帮着搂钱,这算是不能说的秘密,而杨尚荆把这个摆在明面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有着大义的名头,总也是会被人抓出纰漏攻讦一番的,尤其是在这个外朝都察院的瘪三们有不少投靠了内廷的光景上。
至于官倒……这个倒是源远流长,现在大家还玩的不亦乐乎呢,可是杨尚荆要倒腾的是米粮,他至于这么缺钱么?当年赎一个茗烟姑娘,那可是砸出去三千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
不过这涉及到两者之间利益关系的问题,所以徐尚庸沉吟了一下,还是说道:“若只是从南直隶到黄岩县,一路上若是打着我等南京勋贵的旗号,倒也是妥帖的,总不会有不开眼的蟊贼劫道便是了。”
这年月路上也是不太平的,寻常的行脚商在外面走着,其实就和赌命差不多,结伴而行雇上一群镖师还行,否则剪径毛贼会很乐意称量一下这些肥羊到底有多肥——当然啦,如果遇上一心想“借老乡几个脑袋领个军功”的军户,领再多的镖师都是死,所以挂上勋贵的旗号行事,就显得方便些了,毕竟勋贵报仇从早到晚。
不过徐尚庸这只能算是含糊的应承,哪一家都没说,不过杨尚荆还是笑着点头致谢,开商路这个事儿吧,实际上不是为了和勋贵们的关系,只是为了安抚一下县里这帮乡贤的情绪,连着被自己砍了三刀,要是再不给点儿实惠,只怕就得怨声载道了,一味强压倒也不是不行,但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终归还是正路的。
“杀!杀!杀!”
喊杀声由模糊到清晰,声音里虽然依旧少了那么一点儿血腥气,但毕竟也算是战场上见过真章的了,所以喊起来倒也有那么一股子气势,徐尚庸和刘启道到底也是勋贵出身,校场之类的地方没少去过,听着这种整齐的口号,就知道这些弓手和寻常的巡检司弓手还是有所不同的。
“这里的弓手,原本都是黄岩县的隐户,底子差得很,戬也是无奈,只能教些军纪上的东西,让他们临阵不乱,剩下的……”杨尚荆颇为惭愧地叹了口气,就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当初想要教军体拳的时候,忠叔那个表情了。
军体拳连着打,实际上就是套路表演用的,真正的战场上,都是用来见招拆招的,老兵和新兵的差距,其实就是见招拆招的反应能力的差距,所以当杨尚荆玩了一套套路表演之后,忠叔的脸色都跟着变了,直接将他把这套东西推广出去的想法掐灭了——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老把式了,这东西在这个年代到底该怎么用,忠叔心里门清。
“军容整洁,便是南京守备部队,也少有这般的气象。”刘启道眼睛圆睁,看着这帮弓手,脸色都有点儿变了,他的家学告诉他,这帮弓手,只怕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这些弓手的面前,用干草扎着一个个高矮不一的草人,他们端着长枪,齐齐刺出,枪枪直奔这些草人的咽喉、胸口等致命的位置,进退之间步伐整齐划一,如果是堂堂正正的两军对垒,只怕很难正面冲垮这样的队伍。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脸上扯着一道刀疤的汉子向前迈了一步,一脚踢在了一个弓手的屁股上,破口大骂:“你那一枪捅的太低了,如果我在你的对面,我会直接给你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