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邢宏放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显出了一股子颓废:“若不是这般,当日这杨知县、现在的杨郎中要剿除叛逆,为父为何不假思索,当即发兵?我邢家虽说不甚富裕,家底却还有些的,那黄家的缴获,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大人,若是孩儿今夜去这后衙,投上书信一封……”邢里男眯缝着眼睛,沉声说道,“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芦洒不了油啊。”
邢宏放听了这话,没有搭茬,而是慢慢闭上了眼睛,用手扣着桌面,慢慢陷入了沉思。
作为一个千户,哪怕再受排挤,他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海门卫排挤他,他何尝不去地方海门卫指挥使安玉成?就怕一个不小心,全家滚去了南边吸烟瘴,情报之类的是不算少的。
倭寇袭击黄岩县码头的事儿,之前他就听到了一些风声,就在杨尚荆上报斩首三十二级的功勋的时候,据说没捞到这份功劳的安玉成,在一次喝酒的时候破口大骂,说杨尚荆“不识好歹,目无规矩,偌大的功劳却只管吃独食,简直不为人子,让本将平白吃了训斥,这三十二人能绕过本将的防备,偷入黄岩县境内,下一次若是有三百二十个倭寇绕过去,却也说得过去罢?”
据说当时被找去喝酒的长芦巡检司巡检也在跟着骂,别看这个巡检司的巡检只是个正九品的小官儿,但实际上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都是根基深厚之辈,据说这巡检的身后,站着的就是两浙都转运盐使司的转运使,正三品的大员——毕竟长芦盐场产盐,巡检司防备的就是私盐外流、流民偷采,这是肥缺儿之中的肥缺儿,每年官盐贩子的打点、私盐贩子的孝敬可都是如流水一般进了他的口袋。
好巧不巧,这一次袭击黄岩县的倭寇还就是三百来人,正好契合了那个数字,安玉成还在昌国卫那边吃了挂落,一通儿好板子打下来,据说是被抬回卫所的,到现在也没爬下床来,这里面的事情,可就有些门道了,是不是他的算计被李信察觉了,给他一个教训?毕竟当时杨尚荆这个知县是李信的侄子护送过来的,哪怕他是李信的铁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也是在打李信的脸面。
也好在杨尚荆只是重伤,没有死球,否则这浙江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不过也正是如此,让邢宏放这个浙江都司的“圈外人”感觉看不太明白。
“明天夜里让老四投书吧,这事儿……你我父子二人,不宜出面。”邢宏放思索良久,最终叹息了一声,“李都司没有将此事捅出来,自然是想要压一压的,若是为父站出来,平白恶了李都司,便是这杨郎中赢了,在这浙江也讨不到好处,匿名投书,也是个掩护,想必这杨郎中也能记下一份情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