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内今日极为安静,这座大周天子日常所居住的大周皇宫现如今人人都知道了边境所发生的大事,便更加不敢多作非议,谁都知道那位大周天子看似极为温和,可实际上胸腔里隐藏着一颗极为暴躁的内心,同大周历代皇帝一般,这位大周天子极为自信,现如今遭遇了这等大事,心情自然不会太好,在崇德殿外当值的皇宫侍卫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到皇帝陛下的骂声从崇德殿外传出来了,今日这场早朝开的时间极为长久,原因不是因为这边疆战事,而是有几位大周老臣在得知那封战报之后的第一时间不是去想如何应当难关,反倒是当时便要让大周天子拟降旨,这让大周天子怒不可遏,不知道砸了多少手头的珍贵之物,有一个存世超过两百年的花瓶更是直接朝着那位张口的老臣额头上去的。
要不是那位老臣往后缩了一点,只怕现如今已经是停尸在崇德殿了。
站在百官之前,那位大周天子负手在身后,怒道:“朕还没想着当亡国之君,你们就要当亡国之臣了?你们平日里总说什么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现如今呢,大难临头便只想着自保了?你们倒是一个个平日里待在各自的府邸之中,待在少梁城这等繁华之地,好不安逸。可曾想过,要是我大周降了,那一个个大周百姓便得前往延陵每日暗无天日的劳作,我大周百姓辛辛苦苦得出的东西便都要拱手送于他人!大周先辈们在褴褛之中得以建立起大周,如何能让朕将这风骨尽数丢去,不然等到朕以后去面对列祖列宗的时候,如何说得上问心无愧四个字?”
大周宰执,那位一直深受大周天子信任的百官之首李济本来一直都是闭目不言,等到皇帝陛下骂过了群臣,稍微消气之后,才转身对群臣说道:“诸位同僚,大周立国两百七十五年,不曾有一日有现如今这般危难,诸位恐慌,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仅仅便是因为恐慌,这便要我大周下降书,便实在有些过了,我大周走过这两百多年的风雨,自有一份底蕴,如何降得?”
李济在百官之中本来威信极高,以往要是这位宰执大人开口了,大抵这朝中也就不会有人出来唱反调了,可现如今李济开口之后,很快也有人出言反驳道:“这以往是什么局势,现在又是什么局势,哪里是能同日而语的,李宰执可要给咱们解释下这战报上的异人两字么?”
李济转头看向那个发生的老大人,发现正是之前差点被大周天子一花瓶砸死的老家伙,李济笑了笑,平静说道:“异人便是修士,这又如何不敢付诸于口?”
那位供职于礼部多年的老大人轻蔑笑道:“书上可是说这等修士,非是人力可以抗衡的,李宰执认为大周能够相抗。”
李济沉默良久,平静回道:“不能。”
“那李宰执为何不降?”
李济不再说话,只是转身看向大周天子。
大周天子平静而语,“因为大周百姓无人愿降。”
——
大周北境告急,陈国出兵二十万南下,已然踏过大周北燕郡,正往少梁城而来。
李扶摇尚未走出少梁城,从大周边境便传来一个了这么一个消息,消息做不得假,因为几乎在半座城的百姓眼里,都能看到那道由大周工部所制木鸟从北境向少梁城而来所划过的一条鲜艳痕迹,就好像一条红丝的丝带,也像天边的晚霞,就这么挂在了天际。
三个时辰之后,大周这座帝都各处便开始张贴这封来自边境战报的内容,大周自豪感下,大周朝堂从不愿意在这种大事上一味的封锁消息,举国大事,理应上下一起担当。
大周这些年强势无比,不仅一如既往的不理会延陵的要求,甚至颇有野心的将自己的疆土扩大了不少,这种情况下,终于还是让那座延陵王朝坐不住了,因此早在上个月初,陈国等几个与大周相邻的小国使臣来到洛阳城之后,虽说没有见到那位坐拥山河三大王朝之一延陵的延陵帝王,可始终是让那位延陵皇帝总算是答应了讨伐大周一事。
大周军伍早在过往百年便在这座王朝西南杀出赫赫威名,周围数国也只能是和大周军伍打个平手,哪里有本事越过边疆来到大周国土上,可这次延陵既然点头,便不单单是同之前一般驱使这几国出力,便真的是派出了多达十余位修士随着陈国那二十万大军一同南下,这十余位大多都曾在延陵学宫修行过的修士从延陵来到大周边境之后,并未做什么移山搬海的大事,只是出手将大周北境边军里的将军校尉尽数格杀,让那支大周战力不俗的北境边军一时间神龙无首,因此在短短的数日之间,陈国二十万大军便越过了北燕郡,来到了离少梁城不足千里的北方,看样子很快便能南下,覆灭这座大周,让其成为历史。
现如今整座少梁城都是张贴告示全城百姓的大周甲士,而这个时候的李扶摇正在客栈房间的窗边收拾行李,他把那把柴刀背在背上之后,才抬眼去看了一眼窗外的光景,看到好似挂在天边的晚霞,神情不变,紧了紧身上的布条,低着头重新清点了之前清点过的家当,提了一壶酒推门而入的青槐看了他一眼,这个现如今喜欢上了美酒的妖土少女靠在窗边,瞥了一眼远处的风景,问道:“李扶摇,周国遭难了,你还要走?”
李扶摇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喜欢周国这个称呼,抬起头看了一眼青槐,李扶摇平静说道:“是延陵那边有动作了,告示上写的异人,便是修士。看样子,不会太少。”
青槐仰头喝了口酒,笑道:“那又如何,估计也就是一群小鱼小虾。”
李扶摇指着自己鼻子,说道:“最小的那条小鱼在这里。”
青槐讥笑道:“前几日不是你不是还和那位周国皇帝互相引为知己,相谈甚欢么,现如今周国遭逢大难,你就要想拍拍屁股走人,你所说的半个周人,难不成真是太平时节才是周人,等到了危难时你便变成了延陵人?”
李扶摇低着头想要不去理会,而青槐则是嘴里不停的继续说道:“杀十几个修士不算多大会事,他们不把周国当做一回事,自然便不会派遣什么境界高深的高手过来,充其量不过是一群自省境都没有圆满的小修士,这样的修士来多少我杀多少。”
李扶摇一屁股坐下,有些恼怒的说道:“杀完这一批,自然还有下一批,真杀得完,杀到最后,要是延陵将那座儒教之中的圣人都请出一个来,怎么办,你也杀?”
青槐刚想着下意识开口说出我爹两个字,却在片刻之间想起来这件事说不得,因而很快的憋了回去,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再度讥笑道:“李扶摇,你知道圣人是不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再说了,这种灭国的事情,在圣人眼里,只怕是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这些老家伙整日想的便该是如何再往前踏一步,离开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