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冷眼瞧着一众人都围着贾琏打转,想贾琏也不过是“仕途经济这等俗务泥坑之中打滚”,又想着只有黛玉从不曾说过劝自己读书考科举的“混账话”,于是便蹭到黛玉身边。
小心翼翼地将白日里北静王所赠鹡鸰香串珍重取出来,捧在黛玉面前,小声道:
“这个可是北静王送的御赐之物呢,我这里转赠给妹妹,也只有妹妹才配带着个。
别搭理他们那起子俗人,整日里只知道巴结仕途,应酬俗务,没的叫人恶心。”
这几日贾母身体违和,也不大顾得上宝黛二人,而黛玉这几日专心琴艺,也不大出来见人。
只今日听贾母吩咐,这才出来。方才见贾母特意吩咐鸳鸯去大门口迎着贾琏回来,黛玉虽不知到底为何,但她向来冰雪聪明,见外祖母诸事反常,已经明白贾琏的所作所为必然与贾家命运大有干系。
后来才听贾母说起贾琏当街骑马拦住送殡队伍,持剑劈棺之事,心中不由一动:
“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想来,便是他当时的模样罢?
她不好意盯着贾琏瞧,便只与三春一道儿,低着头规矩坐着。
此时见宝玉将一串念珠捧来眼前,黛玉白了他一眼,轻轻一笑:
“你赶着接了北静王的赏赐,不是巴结仕途、应酬俗务?
那臭男人若不是北静王,你搭理他?”
竟噎得宝玉半晌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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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贾琏进了屋,贾母就舍了宝玉,只顾拉着贾琏说话,叫王夫人心中好大不自在。
她虽不愿意唯一的亲生儿子总被贾母拽在身边、不得与自己亲近,可一见如今贾琏得脸,连带着又蠢又笨又没出身的邢夫人也跟着沾光不少,王夫人心中的酸水便止不住一股一股地往上冒。
正要将宝玉拽来自己身边,不想宝玉那孽障又跑去缠黛玉,更让王夫人心中愈发不自在。
原本贾母就喜爱热闹,宝玉自幼就跟着贾母睡,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孩子也都在贾母院子里一道儿住着。
自从贾琏从苏州接了贾敏之女林黛玉入京进了贾府开始,贾母便说孙女们太多了,一处挤着倒不方便。于是只留下宝玉、黛玉二人在身边解闷,却将迎、探、惜三人移到了王夫人这边房后的三间小抱厦内居住,只令李纨陪伴照管。
于是宝玉便与黛玉同进同退,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根本不顾“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避忌。
王夫人也是极聪明的人物,霎时就明白了贾母的故意撮合之意。
老太太疼贾敏,人所共知,由此及彼,自然也偏疼黛玉。
哼哼,若说是外祖母疼惜外孙女孑然一身孤苦、要给她找个伴儿的话,那现放着的迎、探、惜三个女孩儿岂不更合适?如何非得只要和宝玉“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这如何使得?
宝玉她王夫人的唯一亲生儿子,自己儿子的婚事,自然应该亲妈做主才对,老太太如何也要横插一手?
何况若是日后宝玉娶了黛玉,那自己妹妹的女儿宝钗可该怎么办?
偏宝玉还素来是个心思单纯的“呆子”,跟黛玉一道儿相处,自然就生出情愫来,日后贾母再一招“顺水推舟”成人之美,只会让宝玉更将贾母看作是“天下第一好人”,又将置亲生母亲王夫人于何处?
何况这读书人家的女儿黛玉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品,目下无尘的性格,怎如出身商贾之家的宝钗大方典雅又圆滑隐忍?
王夫人心中一直的盘算,也只能是指望着贾母纵然有心,未必能活到给宝玉定亲的时候。
此时碰巧又瞥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宝玉巴巴献宝似地捧着念珠给黛玉,却给黛玉白了一眼,连接也不接,王夫人瞧得心中大大做酸,便唤过朝宝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