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也吓了一跳,只道是王熙凤回来泼醋,赶忙循声望去。
却见是晴雯,在院中正将一只铜盆朝兴儿一丢,立着眼睛骂道:
“就没见过你这等没脸的!
白日里二爷有事的时候,也没见你跟着,这会子一见二爷有了好事,你倒狗颠屁股似地赶着来讨赏,抢着来爬高枝儿。”
兴儿给盆里溅起的水泼了一裤子,气得直蹦,跳着脚也骂道:
“凭你个小骚蹄子也敢不让我进去?
你才来多久?就敢在这里充半个主子了?
我跟着二爷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呢,轮到你来我跟前嚼蛆?”说着就仍要往里闯。
晴雯一叉腰,拦住兴儿:
“你敢进去,二爷着急忙慌要出去,没空子搭理你。”
.
贾琏朝外面一指,问平儿:
“这不是头一回了吧?”
平儿抚了抚心口,才道:
“可吓死我了。原来又是这两个不叫人省心的。
这些日子她不在这院里,这两个有事没事就拌嘴。”
又上来继续给贾琏整理衣裳,一边道:
“这丫头做事爽利,手脚灵巧,就是个没心机的爆炭性子,遇到点子她看不顺、瞧不惯的事情,都免不得要说上两句,最是容易得罪人而不自知。
好在她还算是老太太那边的人,旁人也都让她三分。她不在的时候,我能护着就护着她些,二爷放心。”
贾琏自然明白,“她不在”的“她”,指的是王熙凤;而“护着她”的“她”指的是晴雯。便笑道:
“也难为你事事周全了。”
说罢,朝镜子里瞧了瞧,见周身衣裳合适,便朝外面道:
“晴雯,你进来。”
晴雯吵架正占了上风,此时听贾琏叫她,得意朝兴儿一吐舌头:
“二爷叫我,懒得搭理你了。”转身就跑进屋里去。
.
晴雯跑进屋来,却见平儿正仔仔细细给贾琏梳头,顿时心中甚不是滋味,兴头头的脸上瞬间撂了下来:
“有人伺候二爷,又叫我作甚?”
贾琏沉着脸,冷声怼上一句:
“你没事能在外面吵架,我没事不能叫你?”
平儿背朝着晴雯,赶忙抿住嘴儿忍着笑,待转身瞧见伶牙俐齿的晴雯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委实忍不住,便赶忙又转回身去偷偷笑。
晴雯磨叽半晌,才小声道:
“谁说我没事……这院子里花是我浇的,雀子是我喂的,茶炉子是我弄的,今儿还给老太太绣了个抹额,给二爷做了……”
“你还是事儿太少。”贾琏由着平儿给他戴好银珠冠,指着晴雯道,“闲得你还有力气去管旁人。”
转头朝平儿道:
“素明呢?我原说了,他隔日不当值的时候去账房看账本,如今再加一件,叫他每日晚间回来盯着这丫头念书,每日写五百个蝇头小楷,不写完他两个谁都不许睡觉。
我不定时要查问,点检写的字数。
平儿,一来我怕素明管不住晴雯,你去替我盯着她,别叫她摸鱼偷懒;二来,你也跟着学学认字,我身边有许多事情,须得能识文断字的人襄助。”
说罢,便急急拔脚就出了屋,朝着兴儿道:
“骑马带路,去集贤楼。”
兴儿咧嘴道:
“二爷,奴才裤子给浇湿了。”
贾琏也不停步:
“下回多吵几架,连脑袋也浇湿了更好。”
晴雯在屋里听见,拍着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