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当家三年狗也嫌’,你当家这些日子,得罪的人想来也少不了,到时候你被夺了权,日子可要比旁人难过得多。
再者,但凡夺权这等事,没个正当理由,总不好下手,也不好斩草除根。
所以夺你权的时候,必定是要将你置于死地的。
虽不至于要了你的命,但只要从‘七出之条’里寻个大错,将你休回王家,却不是个最干净利落的法子?”
王熙凤虽霸道,却并非糊涂蛋,贾琏所说的这些话,就仿佛一把利斧,一下下地将她的天灵盖劈得通透见光。
王熙凤高高吊起的柳叶眉渐渐耷拉了下来,可她性高气傲惯了,此时死死抿着嘴,眸子还在来回转动。
贾琏于是继续劝降:
“如今这贾府里,太太是善良菩萨,你是杀人魔王。
你自己要留个心眼,但凡你做了出格的错事,那可就是大房这边的媳妇做了错事,大房一枝都是要跟着吃挂落的。
而太太那头,则坐收渔翁之利。
最好你犯了王法才好,这样大房这头要是被剥夺了袭爵的权利,那爵位可就要落在二房的宝玉头上了。
到时候,你腾出了地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管家权交在太太最信任的宝二奶奶手里。
好儿都给了宝玉,总比给了你我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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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低着头,这才想起老太太说要给宝钗过生日,便问宝钗爱听何戏,爱吃何物等语。宝钗便说自己最喜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食,尤其喜欢甜软的柿饼。其余问话,每一样都是依着贾母往日素喜者说了出来。
贾母闻说,很是欢悦,王夫人在旁连夸宝钗,薛姨妈笑着谦逊不已。
而王熙凤与宝钗乃是表姐妹,早知她从来不爱听戏,而且最厌恶甜烂之食,比如柿饼之类,见了就觉恶心。
此时想来,宝钗来此不久,又不与贾母同住,只偶尔来坐坐,如何能得知贾母的那许多喜好?
答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夫人一一详述教导。
王夫人一向淡泊好静,专心礼佛念经,又为何要将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一一详述教导宝钗?
答案也呼之欲出:那就是王夫人要宝钗深得贾母喜爱,这才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这荣国府里。
至于宝钗所带的金锁,之前从未听说。
还有薛姨妈说宝钗只能与有玉的婚配,这不显然就是奔着宝玉而来么?
如果宝钗真的嫁给宝玉……
不!
不可能!
王熙凤身子一软,歪倒在了靠背引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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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放下酒杯,起身过去扶起凤姐,抓过两个引枕,一并给她垫在后背上。
王熙凤一把推开贾琏:“滚开!”
然后仍旧歪倒下去,捂着脸哽咽起来。
贾琏仍不与她计较,只轻轻一声叹息:
“该说的话,我总得告诉你。
我这趟去扬州,是说什么也得去的,并不需要你来做说客。
等我这趟回来,这荣国府的家主,就是我做了。
我不怕你把这话告诉给太太,因为你说了她也不信,反倒会愈发疑心你,到时候,只怕等不到我回来,她们就要朝你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