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铺洒了下来,战场上的喧嚣被风带走了,浓烈血腥气慢慢地在风里化开,一点点淡了裂谷之下幽幻的云气终于获得了自由,可以自在地四处飘荡了,一直飘,一直飘,飘进了战场,飘进了山林如果站在灭云关的城头,可以看到梦幻一样的景色,那片山林,云气像白纱缠绕在树上,不过那并不影响视线,那些白纱那么地轻柔,比雾薄
云气就在两个青年男女身边流淌着,背靠背的两个人累得不愿意站起来,他们同时想到了殇州的火山泥沼,以目前的状态躺在里面,那是何等舒服惬意的事情啊?
“你刚才射出那一箭,敌人早就崩溃了”
“嗯”
“可是你没射,是因为那个人是羽人?”
“是因为他是无翼民”
“无翼民?”
“羽族军队等级分明,那个无翼民只是敢死队,他们的前锋并没有过来,前锋将领才是真正的羽人,至少是每个月都能飞行一次的官宦子弟”
“敢死队啊都是注定要死了的人了”
“所以我不想杀他,他当时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还有无奈的绝望”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一个好姑娘?”
“叔叔和阿姨说过,十二泉的叔叔和阿姨们也说过”
“哦那我就不说了”
“”
隔着宽阔的山谷,灭云关前百步的土地上,尸骸狼籍,有被射死的,有被砸死的,有被踩死的,还有被烧死的,那是一个恐怖的地域那个地域里,蛮羽两族的战士看上去没有区别,他们的脸都很相似,他们的血都是相同的色彩,羽化和默羽已经不敢回头去看
那是接近两千人的战士的尸体
零卿和思无邪就站在这片地域里忽然就觉得很孤独,整个战场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们很希望能看到一个活着的生命,可怜连伤兵都没有,全都是尸体,而在不久之前,这些人都是活蹦乱跳的这么多的人,像是一群青蛙被人推进了大祸里,锅里沸腾的开水只花了一点时间就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蛮族,羽族,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分别?”思无邪叹息了一声他是天生勇烈的人,可以不惧怕鲜血淋漓的战场,可是绝不认为杀人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零卿同样是个天生的战士,不过她显然习惯现在的场面,“有人的地方,总会有战争的别人打在家门口来了,不反抗就死得很难看”
说话之间,城门打开了,蛮族的战士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清理战场这些战士的衣服很干净,却不是九曲部的战士,他们是从瀚州本土过来的援军他们没有赶上惨烈的战斗,而分配他们的第一件任务却是收拾战场
战士们没有多话,踏进这片地域的人,不会有谁能感受到高兴,战场从来都不是可以让人高兴的地方尸体被仔细地分开了,蛮族的战士被运回了关内,羽族的战士被搬到了一侧去,等待清理完毕,这些羽族的战士将被火化,然后撒入山谷
城里很快就传来哭泣的声音,九曲部的战士又折去了四百多人,缺少守城器械的九曲部已经没办法面对大的战斗了百年之前的九曲部算是一个大部族,子民过五万,战士不下万人,那时的蛮羽战争,还有着来自本土的支援,固守这么一座易守难攻的城关绰绰有余,那时的宁州毕竟是两线作战,他们还要应对东陆的战争然而时过境迁,瀚州本土遭遇天象异变,各部捉襟见肘,渐渐忽略了灭云关的防守,这让九曲部处境艰难起来,时至今日,九曲部再也支撑不住,否则以九曲部的高傲,很难低下他们的头颅
信霞走到了仍在城头矗立不动的九曲部汗王的身边,亲自将白纱缠在了他的手臂上,声音尽量保持了平稳,“汗王节哀”
九曲峰勉强笑了一笑,骄傲的声音里仍有悲伤,“林儿是九曲部的孩子,他死了也是为了部族,也是为了瀚州,我为他骄傲”
九曲林是汗王最钟爱的小儿子,如今正躺在兄长九曲蛮的怀里,他的兄长正在轻轻擦拭他的脸,那份心疼不言而喻这个被全家视为珍宝的孩子从小就聪明,而且极是活泼开朗的,深得全族上下的喜爱,然而他也是个极要强的孩子,他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就放弃蛮族的骄傲,他总是在城头和羽族拼杀,立下赫赫战功然而他也死了,死在那从天而降的箭下
那支箭,白羽铁杆,箭头为三棱破甲锥状,名之为——白羽牙
鹤雪之箭
蛮羽两族争斗多年,对这样的箭十分熟悉,这样的箭,从高空而落,能轻易穿透三重铁铠,因为那是鹤雪的箭
“蛮羽两族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信霞再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离开了沉默的九曲峰,默默地走下城头,向城外走去
战斗胜利了,九曲部终于等到了援军,但是下一轮的战斗就在不久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