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翔就站在高空上,缓缓鼓荡着自己的黑翼,他能看见那些人惊慌的表情,那些表情告诉他,他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忽然就想远远地飞走,那样也许可以从人们的惊慌中逃开,然而为什么要逃开呢?他们正在惊慌,而我并不惊慌,一个不惊慌的人用得着害怕那些惊慌的人吗?羽翔觉得很滑稽。
当他落下的时候,人们下意识地散开了,一个个惴惴不安,有种叫做“恐惧”的表情掺杂在惊慌之中。羽翔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会是这样的表情,而他们,分明对自己很熟悉。
他站在人群里,却仿佛站在旷野冰原,周围都是冷冷的空气挤压着肺,难受得很。
直到有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给二弟让路?”
说话的是一个高大的青年,虽然不魁梧,但那身骄傲的气势已经展露在众人面前。人们悄悄地退开了,羽翔看到了一个面目硬朗的人,这个人,他有印象。
“大哥,我回来了。”
羽凌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几步跨前,风风火火地抱住了兄弟,“二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把哥哥担心死了,还以为算了,不说了,瞧你这一身,小叫花子似的,跟哥哥去更衣。”
羽翔有些受不了他的亲昵,可是眼睛到底是濡*湿了,身边的温暖和周围的寒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身不由已地被兄长拖着走出人群,然而兄长又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搂抱他的手,恭恭敬敬地鞠躬。
在宫殿的门口,一男一女在众多侍从宫娥的簇拥下犹如彩云推月,有着无上的威仪,只是他们的表情也和明月一样,冷冷淡淡,毫无喜色。
“父皇、母后,二弟回来了。”羽凌深深鞠躬,同时暗暗扯了一下兄弟的衣袖,示意他行礼。
然而羽翔很是恍惚,那绝不是父母见到孩子的表情,他还记得在那个小山村里,所有的父母都在大声斥骂自己的孩子,却都是那么温暖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支撑了他的倔强,他只是昂然抬着头,直视那一男一女。
羽皇和皇后似乎在回避他的目光,尽管羽翔的目光里没有敌意,可是也没有亲情的意味,像是看着陌生人。
羽皇默默地挥了挥衣袖,“先去更衣,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掷地有声,无情冰冷,说完之后羽皇和皇后再也没心思多留一会儿,转身离去。
心里蓦地揪紧了,有块大石头正在压着心脏,羽翔艰难地吐着字,“我为什么要回来”
羽凌黯了表情,不再说话,急匆匆拉了他的胳膊就走,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可是羽翔已经听见了一些闲言碎语。
“这个人为什么还没死?”
“他不是在战场上失踪了吗?”
“他为什么还要回来?我们的噩梦还要持续下去吗?”
巨大的浴池里只有他一个人,热气氤氲如雾,轻轻地飘荡在浴室里。羽翔很久没有这么舒坦过了,然而胸口那道伤痕是那么的醒目,居然始终不能愈合,总是有血丝渗出,而且还不疼,感觉很是怪异。
“是一个诅咒之伤吧?”他笑了笑,甩了甩头,想甩开这些恼人的事。
“有谁在?”他问了一声。
附近有瑟瑟的声音像是落叶飘零,“殿下请吩咐。”
羽翔扬手挥了挥,让湿润的热气飘开去。一个宫娥就跪在不远处,低着头好像很惶恐。
“你在害怕什么?”
“殿下”
“你过来。”
年少的宫娥低呼了一声,身体居然微微颤抖了一下,磨蹭着移步过来,头低得快要过腰了。
羽翔看着这片人形的落叶,皱眉道:“抬起头来。”
“是,殿下。”
宫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抬起头来,迎接她的是一双黑色的眸子,隐隐透着细微的蓝光,犹如星云缩影,不住地旋动,那么魅惑,那么慑人,像是可以直接看到人心深处将所有的情思勾起。宫娥急忙又低了头去,一张粉面布满红霞,便是呼吸也不匀了。
羽翔却是愣住了,眼睛直盯着宫娥,可是视线穿过了宫娥,直望进了虚无中去。那虚无之中,一个带着黑色羽翼的女孩飞翔在空中,泪水打湿了衣襟,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呼唤她的名字,直到羽翼消散,她变成了流星坠落茫茫大江。
“小雅”
他猛地伸出手去,将宫娥拉进了怀里。惊慌的宫娥“噗通”一下掉进水里,还以为这殿下忽然起了歹念,吓得大叫起来。而羽翔似乎并没有听见什么,只是使劲地抱着她,要将她融化到自己的身体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