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地界,大概只有西南戈壁上是最热的了,绵延近三百里的区域寸草不生,林木不见,**裸暴露在烈日之下,总是卷动着干燥而凌厉的风。万幸的是这片区域没什么凶狠恶兽,商人们行走起来倒是不担心夜间受到袭击,至于那一支队伍,显然也不怕什么猛兽在侧的了。
一支百人队的骑兵缓缓前进,马儿极是反感这样的天气,不时地打个响鼻,原本亮泽柔顺的鬃毛都耷拉下来,有点消极怠工的意思。马上骑士人人**着半边衣衫,露出筋肉蛮横的胸膛和手臂,阳光照在他们或是黝黑或是古铜色的肌肤上,竟然看上去充满了粗犷野性之美。只不过他们也很是烦躁,四下里起伏的丘陵沙地,腾起了一片刺目的光,呼吸之间都是燥热的气。
一辆小车就在队伍中间,两匹健马拉着,看外形也就只够两个人呆在里面。马夫却是一个女子,清清秀秀淡淡雅雅的,这样的环境里她倒是一点不在意的样子,眼睛半开半合着,好像在打瞌睡。
这么一支队伍行进在隔壁之上,无疑是奇怪的,却也是醒目的。一路过来,几只商旅队伍过去,总是不免指指点点,嘲笑着他们的寒酸。的确是够寒酸的,连个旗帜都没有,倒是为首两匹战马上的夸父样的男女很雄壮,跟门神差不多。
队伍的后方一处沙丘上面,升起了十几匹马来,为首一个独眼汉子冷笑着看那队伍前进,一只右眼里闪出的是饥渴的光,像是几天没吃东西了。
“那就是蛮族使节团?就这么一票人,也值得我狼可那动手?”
旁边有人笑道:“老大可得小心,前天和昨天,已经折了两家,咱们要是不小心说不定要吃亏。当然话也得两说,那两家的实力跟咱们没法比,想要头彩还得看咱们的。”
“白露大人和乔木大人到底什么意思?那车里面还能藏着什么大人物不成?”
“不好说。老大,你管他呢,只要把这些人宰了,就是千颗金铢!有这么一笔钱,咱们就去厌火城买地买房买车买女人!”
狼可那一阵大笑,引得众人都笑将起来。然后他一带马,吆喝一声冲下丘去。十几匹战马放开马蹄声势也是惊人,然而身后烟尘大作,一个个黑影从沙丘而下,看上去竟有五百多人。而此时那前方车驾才刚刚转过一个小丘。
黄沙漫天卷起,干燥的空气里卷动着浓浓的肃杀之气,五百多人的马队宛如一道龙卷,在这戈壁上纵横决荡。沙匪们挥舞着马刀,吆喝着号子,热情奔放得像是禁欲了十年的禽兽看见了一屋子没穿衣服的姑娘,又像是找不着生意的青楼姑娘看见了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坐在房里。
然而这么一支队伍在转过那个小丘之后变得慌乱无比。狼可那是沙匪中出了名的狡猾之辈,奔行之中就缩到了队伍中间,可怜那些冲到最前的沙匪面对着前方五十张硬弓,再看到那在阳光下闪着慑人光芒的箭头,一颗心早已冷去半截。
阳光之下五十条黑色的影子破空飞射,带着凌厉的呼啸之音,便似死神的呼吸一般,结结实实卷进了沙匪之中。蛮族强悍的箭术爆发出来,这种距离之下比羽族神射更见威力,一支支箭矢从沙匪们的前胸穿过,又从后背穿出,带起一蓬蓬的血花。两轮箭雨过后便是近百条的人命,鲜血廉价地泼洒在沙地上,瞬间被沙地吸收进去,只留下一滩滩的污秽影子。
后续的沙匪亡魂大冒,纷纷强勒战马,战马吃痛,四蹄乱跺,又扬起沙尘漫天。早在箭雨刚刚发出之前,狼可那就混在人群中大骂:“怕什么?就那么点人,给老子冲过去!活剥了这些蛮子!”
距离是挺短,双方间隔不足半里,两轮箭雨已是极致,沙匪的快马一阵奔行很快就冲过了箭矢的覆盖范围。然而这时沙地异变突起,原本还算坚实的沙砾地面突然间沸腾起来,犹如个巨大的漩涡不住转动,登时让此地变成了一锅浓浓的粥。沙匪们猝不及防,随着战马纷纷陷落下去。
然后蛮族战士们继续兴奋地射箭。
后方还没有踏入沙地沼泽的两百多人急忙掉头,根本顾不上狼可那声嘶力竭的怒吼,亡命飞奔。没跑出一箭之地,前面便又是五十多蛮族守候路上,为首两个夸父般高大的男女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箭雨又至!
两百多沙匪将更多的血抛在了这片亡命之地,只剩下几十人在混乱中四方亡命而逃。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是片刻间事,这个小丘附近留下了三百多具尸体,以及那陷入古怪沙沼的一百多人马。沙沼的确古怪,仅仅淹到马的颈项,却把沙匪的两腿都牢牢陷住了,沙匪们想挣脱出来,却发现双腿就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动也动不了。
狼可那终于放弃了,大声哀叫起来,“救命啊~~~”
“气不死的阿弥陀佛,这会儿你喊什么救命啊。”
一个没好气的声音飘了过来,声音的主人却是一个身材不怎么高的男子,眉目还算是端正,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随手扔到人群里,怕是也难辨认。不过要辨认出来也不难,这男子头发颇长,扬扬洒在背后,却用了一条丝带束了起来,那丝带,分明就是女孩子家家惯常用的。
狼可那看着他信步走到面前,顿时灵光闪现,急忙又喊,“大人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年木,误听了他人挑唆,真是罪恶难逃,可大人要看在小人一片赤诚孝顺,家里尚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八岁的幼子,事非得已才做此恶行,万望大人开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