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鲛人的声音充满了悲愤,回荡在山洞之中激荡得洞顶碎石如雨,羽化莫名地心疼了一下,随即是更大的恐慌溢出了心头,这么凄厉的声音分明是要杀人的。他顾不得还没有恢复状态的身体,急忙奔跑起来。
两侧的景物飞快地掠过,都是嶙峋的怪异石头,脚下的路面越发崎岖,转过那数个弯就听见前面有水的声音传了过来,而月夜的声音忽然就消失了。羽化心里更急,天知道是不是月夜已经开始杀人了,可想想又不对,月夜没道理杀自己族人的。
蓦地脚步一顿,羽化惶惶站住了身体不敢上前,就在这个地点,他竟然全身冒出冷汗来,面前仿佛有看不见的结界存在。这样无形的压力羽化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那纯然是一股杀气,踏入那杀气的范围,必定要遭受到月夜全力的攻击。可是月夜的身影看不分明,虽然她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空气里有了血腥的气息,借助亘白星辰图的白光,羽化看到了更多干涸的血迹在脚边,灰暗的血的残迹仿佛在告诉他人此地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羽化能够想象的就是这里死过不少人,也许就是那些鲛人的血。
他抬了头,月夜的身影飘渺而恍惚,那是因为浓浓的水汽环绕在她的周围,能够看清的只是她那一身绚丽的色彩,在水汽之中显得妖艳而怪异。羽化试探着上前一步,果然便是锋利的杀气切割了衣衫,割开了几条裂缝。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羽化大叫。
月夜终于收敛了杀气,但那层水汽依旧没有消散,而她也不作一言。
羽化老老实实地走过去,眼前的景象又让他大吃一惊。
那是一个宽阔的地下湖泊,另一端仍在茫茫黑暗之中看不分明,但靠近这一端的地方,有十几只火把插在洞壁上,将湖泊照亮了。至少有四十多个鲛人在湖泊里泡着,女性远比男性多,却都是年轻的岁数。本该是生机盎然的年轻男女们,无一例外地睁着茫然又恐惧的眼睛,他们的双手都抓着同样的事物,那是困锁他们的囚笼的坚硬铁条。他们每个人,都困在一个牢笼中,囚笼的一半浸在水中,一半露出水面,羽化至此不再需要亘白星辰图的光芒帮助,但是现在他的心思已经不在照明的问题上了,耳朵里先前的呼救之声到如今只剩下痛苦的呻吟,而眼前,是一副残忍而恐怖的画面。
就那么呆了一瞬,囚笼之中的一个鲛人少年发出了愤怒的吼声,拼命地摇晃着坚固的囚笼,可是再怎么摇动,他也不过是让湖水起了一些涟漪而已,根本就无法靠近羽化。
可是羽化被惊动了,他害怕地后退了两步。与鲛人少女名闻天下的美丽不同,鲛人的男性通常是古怪的,不能说他们是丑陋,但他们的两腮鼓得太高,看上去就像是嘴里含了两个始终无法下咽的馒头。羽化是因为那少年的眼睛害怕的,那样的眼睛,碧绿得像是山里的狼,正处在一种饥饿的状态,饥饿得要将人的血肉连同灵魂一并撕咬开来。
随着少年愤怒地摇晃囚笼,所有的鲛人都发出了尖利的声音,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愤怒之音,针一般扎着羽化的脑袋,让羽化终于双腿无力,坐到了地上。他的手撑在地面上,冰冷的地面上有黏糊糊的东西,他看了一下,就吐了。
那是一滩浓稠的血。
一道剑光更加绚丽地亮了,宛如一泓秋水横过天空,所有的囚笼在这道剑光下摧枯拉朽一般碎裂,碎裂的铁条掉进水中,很快就沉没了。
羽化自问没有这样的实力,然而更大的恐惧笼罩了他的身体。失去了禁锢的鲛人们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吼声,他们疯狂地扑上了陆地,羽化发现他们还没有双腿,从腰部以下都拖着长长的尾巴。可就是这些没有脚的鲛人,全然不顾崎岖的地面磨损他们的尾巴,宁肯让地面将他们的尾巴磨出清晰的血痕,只为了扑到羽化的身上。
疼痛就这么在身体上流窜起来,鲛人们失去了神智一般,狠狠撕咬着羽化。羽化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抗,就那么蜷曲了身体,任由疯狂的鲛人们虐待着。不过是几次眨眼的时间,他的手臂、腿、后背就被撕咬得鲜血淋漓。
一线白光闯进了人们的包围圈内,转眼就扩散开去,震开了鲛人们。这股力道不算强大,却也将所有的鲛人震回了水里,没有裂化双腿的鲛人离开水半个时辰就会死亡,月夜很清楚这个事实。
但是鲛人们明显是不肯罢休的,一个个又挣扎着要扑上陆地。月夜轻叹一声,站在了水边,说了一些什么,躁动的鲛人们慢慢停止了动作,却还是双手攀着地面,他们的尾巴,将湖水搅起无数的花朵。
羽化不敢动,还是缩成了一团,将自己伪装成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