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按小时收费的,我宁愿相信,你不是小姐。”
苏原轻笑一声,没有搭话。
“晚上到这样的地方来,你还真敬业啊”,廖一凡继续调侃道。
“按小时收费的都是上夜班的。”
“翘班吧,一起晚餐,如何?”廖一凡话刚出口,突然想起什么,随即摊开一只手摆在她面前又说道:“对哦,按小时收费,你给我个账单吧。”
“我很贵的,你付不起”。
“试试看嘛,你怎么知道我付不起?”
苏原瞟了一眼他,低头也略微凑近一点问道:“你是做投资的?”
这次轮到廖一凡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见着项目无论合不合适都想掺乎一脚的,我宁愿相信,你不是拉皮条的。”
廖一凡口中一句“不掺乎怎么知道合不合适”还未落地,苏原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浅笑了一下,爽快地又跟他抬了抬下巴道:“我下班了,后会有期”。
廖一凡愣神看着她消瘦的背影翩然离去,长发甩在身后的一刹那,忽然感觉心底有一个相似的身影飘在他的面前。短短几秒,他像是反应过来,旋即摇摇头自嘲般地喃喃道:“切,跟律师抬杠,活腻歪了。”
吴远征站在门口,鄙视地冒了一句:“这个输不起的家伙,都这么多年了,还天天发酒疯!”
“大哥你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这个谢家庆当年也是风云人物,餐饮实业起家的。后来被个操蛋的投资人刀了一把,丢了自己公司的控股权,被赶下了台,没事就到处喝酒解闷。”
“呵呵……”
“哟,我不会说话,廖总别放在心上啊!”吴远征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把姿态放低道,“哥哥我赔个不是!我可都仰仗你啦,教教我,这个资本市场事情我可不懂。”
廖一凡凑近吴远征的耳边,轻轻道:“电影上映的时候,你想办法砸点票房出来,那家上市公司的股票,现在就可以进了,有多少进多少。大哥在境外有资金吗?咱们花人民币,挣港币也是一样的……”
吴远征眼珠一转,想了想,突然明白了。随即大笑道,“好、好、实不相瞒,你哥我最近还正好入了点美金,弟弟段位高,交给你我放心!”
苏原回到办公室,又是深夜时分了,她疲倦地关上办公室的门。手机上有23个未接来电,都是母亲的。苏原倒吸一口凉气,有点烦闷地把自己丢进椅子里。她不想跟她谈,但又不舍得将她一个人晾在家里。两个世界的人沟通有多难,这个问题让连续熬夜多日又陷入办公室政治的漩涡里的苏原头痛不已。
叶小眉似乎带着火,走进苏原的办公室,带上门,沉默地皱着眉看着她。苏原有些讶异地看着她,“怎么了?”
“怎么了?我还想知道是怎么了!”叶小眉有些恼火,苏原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她。可是她,真的不相信她毫不知情,“衡泰控股在香港为KC Capital这次入股野金医药提供过桥资金10个亿,你是想告诉我你不知情?”
“知情。”苏原简单直白地回答。
她怎么会不知情呢?这几天,满天飞的都是宣传野金医药的利好消息,安抚消费者,为邓离正名并表示沉痛哀悼。顺便宣布由另一位现在正如日中天的小鲜肉刘宇浩代替邓离为公司代言,闪光灯不停地闪烁,刘宇浩的pose越摆越好、笑容越来越美,粉丝们在各种微博、微信上宣传刘宇浩,公众号不停地写软文,各个视频网站开始宣传刘宇浩的新片。一时间,刘宇浩的身价大增,一片举国欢腾的景象。谁也没有兴趣关心事件背后的光怪陆离,而邓离的粉丝在哀悼的同时又慢慢地有了新的偶像关注。公司成功地将舆论导向了娱乐,海天金融和KC Capital自然乐得其所。
“你知情,在我那天上午告诉你之前,还是之后?”叶小眉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你早知道他们在做空、回购、买进,你看着我天天熬夜加班为了危机公关在做无畏的努力也不肯透露一句?哦,对了,我们张哲的律师事务所代理的集体诉讼也一夜之间被迫撤诉,要谢谢你吧?”
“小眉,我并不知道衡泰控股在海外的这些事情,你知道的,衡泰系海外的和金融机构的盘子在…别人手里!”苏原忍不住也有些激动。
“别人”说的是她父亲在海外的另一个女人,一个谁都不知道她中文名字的女人,一个大家只知道她叫“Susan”的,在集团里像谜一般的女人。据说她有一个孩子,可是孩子不跟他父亲姓,也被保护的滴水不漏。尽管低调到毫无声息一般,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个女人掌握着衡泰系海外近千亿的资产。公司、股权结构错综复杂、各种代持和交叉持股无从追溯。据说海天金融的老总陈克盾多年一直在追求她,也有人说她其实才是海天金融背后的实际控制人,但谁也没有亲自证实过。
苏原从小就恨这一群女人,她们夺走了自己的父爱。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母亲,实在无法与这些人抗衡。在商场如战场的财团里,女人不是支撑就是负担,不会有什么岁月静好单纯无为。
“好,我相信你,不过,我真的希望我们能够坦诚。”叶小眉不是不知道苏原复杂的家庭,设身处地地想,她对她还时常有些怜惜。一个始终清冷的家,磨灭了她对所有感情的向往。她是寂寞的。
苏原看着她走出房间,她有时甚至向往叶小眉的生活,努力工作、踏实恋爱、手足健在、家庭美满。那样的人生,多么接地气啊,回到一个叫“家乡”的地方,有母亲的红烧肉、父亲的关爱,在城市有弟弟相伴,还有一个男朋友。自己呢?除了钱,似乎一无所有。
她看向窗外,夕阳照耀下的汇通大厦金光闪耀,今晚又该熬夜了,趁傍晚的时光,休息一下。
廖一凡此刻的车正在深夜疾驰,大开的窗让他晕痛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周斌电话催命般地响了起来:
“老大,出事了!“
李立军终于拿捏到了他的软肋。廖一凡狠狠地一脚刹车停在路边。
去年他和周斌做的小飞侠单车管理层收购,他们个人跟投了500万,还拿了世辉信托的60倍杠杆做了劣后。鼎盛资本的合规部并不知晓。李立军不知怎么听说了有一笔劣后的资金在里面,积极地找人在查,世辉信托的人找上周斌了。
李立军一直视廖一凡为威胁,想方设法地连同几个老资格的高层想把他赶出鼎盛资本,哪怕廖一凡无心跟他争斗。跟他能斗什么呢――carry多分一个点?还是公司网站的履历谁排在更前面?他已经拿到了投资界最高的title,各层关系各种朋友遍布这个城市,有利益就有群体,挣钱于他而言哪里都比这几个carry的点要容易,他又何曾放在眼里。私底下些经济猫腻算什么呢?这是这一行的规矩,何况,他也不是为了自己。战火狼烟他都经历过,只不过现在他不能再“毙”人了。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这个念头让他有些警醒。这一行,你不惹人家也说了不算,总有些人在想方设法地踩脚底下的、拽位置上的,与人斗其乐无穷。
周斌有些焦急:他在这个领域还没有站稳脚跟,这一行圈子小、消息又传得快,而且不像其他娱乐圈赌场这些一般传出的都是谁拿了奖赢了钱,他们最快了解到的一般是“谁被抓了、谁倒了霉”。
廖一凡像是盘算也像是安慰他:“不用急,找个接盘侠就可以了。公司业绩又不差,资金我这里有。“
“老大,我知道好几个LP一直盯着你,可你的资金不能用啊,这不是不打自招嘛。鼎盛资本要卖也得卖给个像样的平台吧?哪能阿猫阿狗……哪能甲乙丙丁是个基金就能进呢……“
像样的平台……还能有什么比“它”更像样的平台吗?
廖一凡仿佛灵光一闪,掩饰不住地有些兴奋:“你不用管了,我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