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路上,张超的脚步很轻很慢,脸色亦是极其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如果不是一身盔甲,还真似个游山玩水的书生。
走在张超身侧,赵惇神色漠然,只是心神却转了不停,因为今日这场血战,给了他太多的震撼,让他想到很多东西,甚至颠覆了他对战争的认识。
沉寂之中,张超突然开了口,道:“赵将军,你可知一军为何要有主副二将?”
根本不待赵惇回答,张超已开口答道:“就是为了防备这种情况。主将死,副将从,便是本将战死,有曹长史,曹长史死后,还有诸位将军。”
望着张超,赵惇却不知要说什么,能说什么,因为这便是战争,将军也不过一老兵罢了。
摇摇头,张超转口说道:“可是,看到忠平的样子,本将还是说不出难受,他跟了本将二十多年,当年,他还是一毛头小子,本将一点点看着他长大,一起闯过无数枪林箭雨,可不想,最后还要给他送行,呵呵……”
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声中,张超高声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话到最后,张超脸色已恢复平静,因为他是一军主将。
缓慢的脚步声中,张超突然又开口说道:“我看赵将军闷闷不乐,可是为了马将军?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没什么好悲伤的,何况,马革裹尸,也是我们最大的荣誉。”
沉默片刻,赵惇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看张超愣了下,赵惇张口说道:“张将军应该知道,我自幼便受尽万般宠爱,从不曾见过血腥,尤其是那场变故,我更是讨厌血腥味,然而刚入漠北,特别是在赤水湖,我发现我竟迷恋上了杀戮、鲜血所带来的快感。”
稍顿了下,赵惇接着说道:“后来,我迷恋上了纵横沙场的感觉。率领一百铁蹄冲击东胡部大军时候,我感觉全身鲜血都沸腾起来,感觉大好男儿就该如此。设计灭掉鹰部和狼部,本将感觉一切都了然于胸,即便设局灭火部时候,本将心中亦充满豪情,可是……”拉长的声音中,赵惇苦笑了声,道:“当真正面对火部得知哈尔巴拉布局时候,末将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摇摇头,赵惇继续说道:“整整三天,我都没能猜到处于劣势的哈尔巴拉究竟在等什么。自断后路置之死地而后生,并在后山布下伏兵,要不是意外得知哈尔巴拉的布局,怕是我们就要落入哈尔巴拉的局中,最后被他们屠杀。”
看着赵惇,看着和徐轲差不多大小的这位将军,张超心底一声暗叹,道:“子昂,你入伍不过两月,本将可是近三十年的老将,不一样没能猜透哈尔巴拉的布局?战场本就是瞬息万变,谁又能掌控一切,何况,现在我们已经是胜券在握,而这一切,都是公子的计谋。”
再次摇摇头,赵惇接着刚才说道:“哈尔巴拉的计谋突然让我明白,是我太过大意也太小瞧天下人了。刚才一战,火部勇士的英勇,那种悍不畏死的气概,让本公子震撼,尤其是斩杀哈尔巴拉时候,我心中竟有过一丝遗憾。”
稍顿了下,赵惇语气一转,傲然说道:“人生能够有此对手,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只是,我的对手,不在这里。”
顿时,两人都是一阵沉寂,唯有不住的狂风吹过,低沉、嘶哑,就似张超心中忍不住的叹息声。
这刻,张超突然发现了赵惇和大帅徐辕的区别。两人都是智计过人的统帅,然而徐辕是天生的战士,为战场而生可为战争而死;而赵惇,更像是一个孤傲不绝的王者,战场,不过是他一个足迹罢了。
摇摇头,张超将这些杂念都抛出脑后,笑道:“既然驸马爷心中已经有了目标,那本将就祝驸马爷早日得偿夙愿。”
赵惇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望了天际,幽静、深邃。
走上山顶,常如何和王子杰立即迎了上来。挥手示意两人免礼,张超平声问道:“子杰,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