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脚步声渐大,魏广德自然不能视而不见,站在户部大门门廊下转身对怒气冲冲走来的殷士谵就是躬身施礼道:“后进学生魏广德见过殷大人。”
殷士谵虽然此时处于暴怒状态,可是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压下此刻的火气对魏广德笑道:“哦,是广德啊,你来户部......”
说道这里就看见李书吏和四个衙役纷纷向他行礼,殷士谵自然就知道他们来户部的缘故了, 于是又随口问道:“事儿办好了?”
“办好了,正要会院里去。”
魏广德恭谨的回道。
“办好了就好啊。”
现在的殷士谵虽然只有三十多岁,可是说话的口气给魏广德的感觉怎么有点老气横秋的,再想想他所在的裕王府现在在京城的处境,魏广德觉得有点明白了。
看了看天色,已经快中午了, 魏广德回头对李书吏说道:“你们先回衙门去吧。”
随即又转头对殷士谵说道:“殷大人,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到外面吃了午饭再说。”
“还是算了吧,我还要回裕王府一趟。”
殷士谵推脱道,虽然在户部没有达到目的,他还是觉得应该先把消息传回去。
“殷大人,你看着天色,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广德初进翰林院,好多东西都不懂,正好今日在这里遇到殷大人,希望大人能赏脸为广德解惑。”
魏广德还是很殷勤的继续邀请道,虽然不清楚殷士谵在裕王府的地位怎么样,但是魏广德知道的翰林院在裕王府的就三位,殷士谵就是其中之一,时间也不短了, 想来应该能够在裕王面前有些地位才对。
是的, 魏广德想要靠拢裕王,这是在九江府的时候就已经决定的事儿。
除非裕王死了, 否则魏广德不会考虑投靠景王, 所以即便景王府派人送来礼物邀请过府,他也是找理由推脱,虽然没有撕破脸,但是确实很敷衍。
“也好。”
殷士谵点点头,魏广德连番邀请,要是不同意还真有点不给面子的意思,怎么说都是翰林院的人。
在户部和户部堂官们争吵了半天也没有达到目的,依旧只能在下个月领到裕王一个月的俸禄,想想现在裕王府糟糕的财政处境,殷士谵就觉得一阵头痛。
两个人出了户部大门,沿着长街往外走。
这周围都是官衙,自然没有一丝商业氛围,全都是青瓦红墙的建筑,也只有走过这条街才能看到街边的商铺酒楼。
魏广德找了些翰林院的事儿问殷士谵,其实这些大多都是他已经打听过的,特别是对于修书这一块,但是现在也只能没话找话,总不能两个人傻愣愣的往前走, 什么话也不说吧。
“你在跟着吴清修书?”
在听到魏广德说尹台安排他跟着吴清修书的时候,殷士谵忽然就笑起来。
魏广德不解其意, 好奇问道:“不知殷大人为何发笑?”
“吴清吴情。”
殷士谵看魏广德一脸懵逼,就笑道:“说起吴前辈他也是先我一科的探花,可比我风光多了。”
“那吴情又如何说?”
魏广德继续问道。
“你入翰林院不久,可能还不知道你老师的过往,呵呵......”
殷士谵说道:“他是19岁中秀才,27岁中举人,曾三次参加礼部会试均未考中,之后发愤,终于在嘉靖二十三年考过,殿试的时候他的评卷被排在第一,本来该是状元的。”
殷士谵说道这里,看了眼一脸惊异表情的魏广德才继续说道:“吴前辈原本名叫吴汝威,是因为三次会试不过才改名叫无情。
据他说是为了图个吉利,希望老天开开眼,对自己多一些情谊。
这名字一改果然命运就变了,会试轻松过关,殿试评卷第一啊。
可惜,听说是拆开弥封后,陛下不喜这个他这个名字,说是‘天下不应该有无情的状元’,然后他就成探花了。”
两个人说着翰林院里的事儿,没一会儿就走出了官署街道来到长安街上,大街两边是商铺林立,一片繁忙的景象。
两个人找了家酒楼就上去,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在询问了殷士谵后,魏广德点了酒菜,很快酒菜上桌,两人就边吃边聊起来。
“上次院里喝酒,听说大人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裕王府那边,今天到户部是为了王府俸禄的事儿?”
其实户部拖欠裕王府两年多俸禄和岁赐消息在京城官场早已传开,魏广德知道这个事儿也不算突兀。
“广德也知道了,呵呵,哎......”
殷士谵豁达,听了魏广德的话只是笑笑,随后又想到钱的事儿,不禁又是长叹一声。
“户部还是以没有银钱推脱?”
魏广德问道。
“哪里会没有银钱,送出京城的银子可能没有,但是京城里的花销,都是一早就预备好的,也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而已。”
殷士谵摇着头说道。
“户部如此做事,裕王殿下难道不上奏参他一本?”
魏广德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裕王不上奏本告状,这都欺负到皇帝儿子身上了,不给他面子,不就是在打皇帝的脸吗?
殷士谵这次只是摇头,却是没说话。
魏广德随即猜测,或许是有私下找过皇上,才没上奏疏,但是结果多半是没什么效果。
其实这也是魏广德猜错了,裕王确是找过宫里,只是没直接找到嘉靖皇帝说这些事儿,因为平常他根本就见不到嘉靖皇帝。
“二龙不相见”的箴言,嘉靖皇帝此时是深信不疑的,外朝虽有耳闻,却大多是不屑一笑了之。
但是,魏广德不知道的是,之所以朝中大臣大多以为嘉靖皇帝更宠爱老四景王殿下,甚至有让景王殿下继承大宝的想法,就是因为裕王见不到皇帝,但是景王却能偶尔进宫觐见嘉靖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