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抱着蔚凌的胳膊,晃啊晃的,让蔚凌想起了他最喜欢的那只小猫咪,蔚凌眯起嘴唇和眼睛笑了,因为他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好,这辈子我只要你,记住了,不准走。”
夜太深了,黎明也越来越近,群星慢慢褪去了颜色,蔚凌捏了捏云小曦的鼻子,她皱着眉头看了蔚凌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住了蔚凌的胳膊。
她被刚才的事吓坏了,她差点再也见不到那个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
两个人一直走一直走,走得很慢,却在星光下走完了这十里长街,漫漫长路。
……
云侯站在蔚凌和云小曦不远处,看着不远处的他们,想起了当年那个吴郡女孩还在时候的样子,她也是这般喜欢着自己的,可惜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唉……你们啊……一个一个的死在我前头了,就想要我给你们扫墓吗”
云侯想起了那个吴郡姑娘和一个无赖游侠,当年带着这个姑娘穷困潦倒时被那个游侠一忽悠就上了船,如今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故人一个一个的老去,一个一个的埋进土里,如今也只剩下他了……
“唉,被一个游侠忽悠到热血上头的云郎变成了以谋略统治帝国的云侯,世间万般因果,谁能说的好呢……”
皇帝走在那月光没法照亮的地方,亦步亦趋的走在满天星辰的下方,就如同当年第一次和云侯见面的时候一样。
“你也不是一样嘛,从一个不学无术的游侠做到将军,再由将军做到了皇帝,这天下**之内,谁还能比你更让所谓命运惊叹啊。”
云侯看着那个瘦小的一点不见当年模样的皇帝,从游侠儿到禁卫军将领再到皇帝,云侯是一点点看着先帝与皇帝起于微末,最后纵览八荒的,云侯是先帝和皇帝最信任的人,也是他们难得的知心朋友。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呢,先帝委托你我辅政,我却轻易间黄袍加身,成了皇帝,你恨我破坏了先帝遗命,也恨我让你完成不了你对先帝最后的许诺。”
皇帝沉默了半天,终究还是站在了月光照不亮的地方,也没有快走几步和云侯站在一起,他只是站在黑暗里,顶着群星,亦步亦趋。
“我恨你却也不恨你,看到先帝遗诏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会玩黄袍加身的那一出,先帝是你的哥哥,生平最信任最喜欢的人都是你,他把八十万禁卫军交给你数十年的本意是让你勤王的,却没有想到你居然一朝黄袍加身了。”
从来没有表情变化与激烈波动的云侯,此时此刻却是一脸咬牙切齿,只是文弱书生的云侯握紧了拳头,却是一脸义愤填膺的血红脸色。
“你对不起你哥,也让我对不起先帝,可是现在,看看你,短短十余年的功夫,你就成了这样,一个勇冠三军的赳赳武夫比我这文弱书生还要脆弱了。”
云侯看着那个藏身于黑暗的人影,原本是那胳膊能跑马的汉子,竟然变成了这样风吹就倒的脆弱体格,万事万物都有其代价,皇帝尤是如此。
“你已经付出了你的代价,我不恨你了,甚至希望你长命百岁,毕竟那帮老头子们只剩下你我了……”
云侯沉默了很久,皇帝和他作为三十余年的好朋友,若非黄袍加身的荒唐把戏,他们绝不止于此,也不会让日渐凋零的开国元勋们把自己孤立在一个孤立无援的圈子里。
“是啊……我做错了……皇帝哥哥是最信任我的,我也辜负他,但我不后悔,因为这是我实现梦想的唯一途径了。”
皇帝站在黑暗里,抬头看着天空,瑰紫色夜空中群星璀璨,象征皇帝的紫薇星闪烁着光芒却黯淡不清,就如同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那颗象征着先帝的启明星挂在天空,闪亮夺目让四周群星为之黯淡。
云侯看着那个老人,却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豪爽爱笑的明媚少年的模样了。往事如烟,天下的权力的游戏将这些少年儿郎都变成了他们不认识的样子。
“李治……”
皇帝看一会天空,转身往未央宫的方向去了,天上照亮皇帝的那颗星星一闪一闪的漂亮极了,是那种让所有星星都为之侧目让位的闪烁。
“嗯?”
皇帝回过头来,皎白如同珍珠的月光照亮了他的脸,也让云侯最终看清楚了皇帝隐藏了十多年的情绪,那血红色的双眼,皇帝并非无情之人。
“活的久一点吧!”
云侯看着眼前这个老头,心中的悲哀和伤感如同流水一样倾泻而出,他最终还是在心底原谅了这个少小相识的同伴,相知相伴数十年的战友,以及这个窃取皇命谋权篡位的逆臣。
“……”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就如同数十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那个活泼明朗的少年,也是这么跟他打招呼的。
云侯站在那里,看着皇帝一步一步的走远,看着星星和满天月光将这个自己的同伴与逆贼送的越来越远。
这是一场救赎,却不需要任何人的任何原谅,因为即使再来一次,他们也还是会这么做的,因为他们谁都明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是下一次各有胜负罢了。
……
我们唯一可以失去的东西只有现在,因为过去和未来属于我们却又不属于我们,我们唯一可以把握也唯一可以失去的东西,只有现在。
纵观历史,最短寿者与那最长寿的人并无差距,因为他们失去的都只是他们的现在。
不要再哀叹过去和未来了,那只是浪费你唯一有的东西罢了,请你停止吧。
《先帝沉思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