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水,来的快,去的也快。
天黑前,闷热一天的燥热天气,好不易在一场暴风骤雨中变得凉爽起来,村里先前被骤雨浇灭的炊烟又都重新升腾起来,犬吠不绝于耳,小孩子们在老槐树下的石碾上爬上跳下,一个不小心摔个嘴啃泥,却也不哭不闹,爬起来继续打打闹闹,玩的不亦乐乎。
冯笑端着一锅粥重新放回火灶上,趁着柴火尚未全湿透,又塞了两根干柴垫底引燃,用吹火筒将火焰吹旺,不待片刻,锅里的米粥开始传出“咕嘟”声音,米香阵阵,冯笑抽出一根干柴湮灭,留下温火的火候,用以熬粥最合适不过。
米粥需要温火慢熬,不急于一时,趁此功夫,冯笑拍了两根黄瓜,摘了点野菜,做了两盘清淡爽口的凉菜。
忙完这一切,冯笑搬来小板凳,坐在火灶旁,看着灶火舔舐锅底,米香扑鼻,热气升起在水洗后的昏暗天空,这一刻仿佛时光静止,冯笑一脸惬意,静静享受这难得时光。
至于妇人,骤雨前又涂了两斤胭脂水粉,去村头至村尾闲逛,惹来几位看管自家汉子极严的婆姨一阵骂骂咧咧,尤其是打铁的铁匠,空有一身气力,对家里的母夜叉却是束手无策,说教不得,打骂更是不得,村里人都知晓,铁匠婆姨是在铁匠一无所有之时就认定了他,二人算是白手起家,平日家里家外,全都仰仗妇人收拾,虽也闹出过笑话,但好在有惊无险,时间长了,乡邻对这对搬来于此的夫妇,也就认可于心尖。
铁匠婆姨,那是一位满月比本名为王丁的妇人还要摇曳多姿的粗心村妇,一开始不知道王丁口碑,还想着跟王丁学习描眉涂粉的装扮手段,可在村里其他妇人三言两语道破王丁“本来面目”后,也就加入了“反骚狐狸”的队伍,与原本无仇无怨的王丁成了水火不容的死敌。
铁匠铺子离王丁家不远,村里不甚吵闹的时候,铁匠“叮叮当当”抡锤打铁的声响都可清晰入耳,因为住得近,王丁也就经常头插簪子,刻意去那铁匠铺前拉仇恨。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天空中阴云低沉的厉害,天气也像是将野狼村扣在了锅里蒸煮一般闷热,阁楼上也无风无清凉之意,老槐树晒了一天,叶子都皱垂着,树下几个孩童丝毫不受天气影响,玩耍的不亦乐乎。
王丁在阁楼上睡醒后,望着老槐树发了一阵呆,便开始描眉涂粉,一番捯饬后,便扭着腰身出了门,临出门还给冯笑交待了一句,这几天想吃点清淡的,晚饭让看着做就好。
出了门,看一眼完好如初的老槐树,再看一眼风雨欲来的鬼天气,妇人无言轻叹,这“天变”一次比一次不准时,怕是又有谁做了手脚,不过对她而言,都无所谓,只要这野狼村存在一刻,她即存在一刻。
微微摇头晃散这点不经琢磨的心神小涟漪,妇人拉拽一下胸口衣服,又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转眼笑脸盈盈,一步两扭一摇曳地,开始去村里“没事找事”。
“叮叮当当……”,抡锤打铁的声响,从热火朝天的铁匠铺不断传出,妇人踩着这种极其暗合某种章法的打击声,手中扇着芳香扑鼻的鸳鸯扇,出现在铁匠铺前。
“铁匠大哥,这天眼看就要下大雨了,屋子里烦闷的厉害,就想出来透透气,可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这不听着铁大哥日夜不停地打铁声,便不由自主过来了,不会打扰铁大哥吧?”
王丁站在铁匠铺前,身姿摇曳,手中粉红的鸳鸯扇煽动不停,或许妇人毫无在意自己胸前何等风光外泄,但这不等于他人不在意。
铁匠嗓子有些沙哑,听说是早年学艺时火星子入了喉,说起话来有点像是铺子的风箱在抽动,“王大姐,杂家这铺子烟熏火燎的,咋是你待的地方嘛!”
铁匠年纪不大,至多也就不惑之余,可因为长年累月的打铁,搞得一脸沧桑,还有就是火花会不时扑面,会在脸上留下或多或少的疤点,因而第一眼看上去,总觉得铁匠已经年过天命之年,而这铁匠也是笨嘴拙舌之人,不善言辞,自不会解释什么,一来二去,邻里街坊在称呼铁匠时,往往会在前面加一个老字。
王丁是野狼村唯一一个称呼铁匠为大哥的人,因而铁匠婆姨对这个腰身满月皆比自己摇曳生姿且口舌厉害的女人格外注意,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自家铁匠便被寡妇婆娘勾了魂去。
“铁匠大哥,哪里的话,听着这叮叮当当的声音,比那城里唱花鼓的还好听哩!”
王丁不经意之间,已经来到铁匠铺中,在一排打好的刀架前,走走停停,随意看着。
“咋可能比城里唱花鼓的还……”
“骚狐狸,又来卖弄你那二两骚肉了,看我不刮花你那张脸,到时候再看看,谁愿意搭理你!”
铁匠话说半句,便被从内屋窜出来的一位妇人给生生打断,妇人柳眉杏眼,生的极为好看,只是身材圆润的厉害,手里挥着一把剁菜喂鸡用的切刀,说话间就要上前,用切刀在被她叫做骚狐狸的寡妇脸上,刻下点痕迹。
妇人是在后院喂鸡,听到前屋没了打铁动静,便心生不妙,匆匆切好一盆野菜喂了鸡,便火急火燎来到前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