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过几米,他突然一个提枪折向快速奔向那处草丛。
“莫开枪!自己淫!自己淫!”
张十七扣着扳机的食指,已经扣到一半,最后还是被这句中国话喊停。
草丛中缓缓站起来一个老溃兵,他高举着双手,军帽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一身破烂的军装已经黑得快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张十七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忽然把枪口直接杵在了对方的胸口:“你想当逃兵?!”
老溃兵急忙否认:“额不是逃兵,额……额就是来拉泡shi……”
张十七使劲往前一戳,食指重新放到了扳机上,恶狠狠盯着对方不说话。
老溃兵看骗不过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长官,额们村派丁,说好嘞只是来捡洋落儿,谁晓得真让额们上阵打仗,额在家里可是连只鸡都莫得杀过,让额跟凶残的日本人拼命,额真不是那块料儿。长官,额家里还有个娃儿,才到额腰这么高,额婆娘她一个人还要伺候额那老娘。长官,你行行好,放额回去,额一定不会忘了你滴大恩大德!”
老溃兵边说边磕头,说得声泪俱下。
张十七原本凶狠的表情一下子凝固,脑海中一下子闪现出自己的老娘。
现在她老人家,一定在家里也牵肠挂肚着自己吧?
老溃兵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下张十七,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缓缓向后退。
张十七在老溃兵起身的瞬间就发现了对方,可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却怎么也扣动不下去。
理智上他知道放走对方的危险,可对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他怎么也下不去手。
“砰!”
老溃兵的胸口忽然爆出一团血花,他瞪大着双眼看着张十七的方向,手臂举到半空,似乎想抓住什么,却随着身体轰然倒下。
张十七被枪声惊住,愣愣转身看向身后。
“小心走火!”
身后的那名警卫连战士拨开张十七的枪口,接着走到老溃兵身前,踢了脚还没完全断气的老溃兵。
“回去找两把工兵铲,咱俩挖个坑把他埋了,虽然是逃兵,可好歹跟咱们是同一个祖宗,不能让畜生糟践了。”
张十七还有些发楞,看着抽搐幅度越来越小的老溃兵,对方刚才的话仿佛还回荡在他耳边。
“咋滴,觉得俺下手太狠?”
张十七缓缓摇头:“没有。”
“俺们团座说过,从穿上这身军装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老百姓,我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军人。刚才的话俺都听见了,且不说他虎口的老茧,也不说他刚才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就算全是真的,要是放走了他,一旦他被鬼子抓住,报出了咱们藏身的地方,会死多少兄弟?”
张十七盯着老溃兵那双渐渐无神的双眼,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
不对,这双眼睛太熟悉了,当初跟他一同被补充来的同僚,临死前不都是这种眼神吗?
仿佛一瞬间,他又回到了那个被鬼子屠杀的场景。
大批的同僚,被鬼子堵在院子里,军械库就在院子里,可大门被锁住,大部分同僚像是被宰的猪狗,被鬼子的机枪肆意扫射。
“行了,以后你见多了,就习惯嘞,赶紧去拿工兵铲去。”
张十七最后看了眼那双不甘的眼睛,默默掉头往山洞那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