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李槐轻手轻脚推开偏殿的门。
他本想叫醒萧奕去给太后贺岁,进去后却被坐在矮榻上的男人吓了一跳。
李槐反应过来,见萧奕还穿着昨天那身衣裳,赶紧迈着小碎步过去轻声请示。
“皇上,眼下该去凤宁宫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李槐等着,见萧奕没有反应,加大音量又叫了句皇上。
“朕没聋。”
萧奕启声,因舌头上被咬破的疼,他的声线比平常要低沉许多。
待双腿的麻意缓解,萧奕起身站起来,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正殿那边,昨晚如何。”
李槐是亲眼看着暗卫们把南颜送进寝殿的,自然知道萧奕要问的是谁,一边瞧着他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道:
“明威夫人昨晚想走,被全德他们拦了五六回,又骂、骂了您许多句,直到丑时三刻才消停下来,直到现在都没动静,应当是还没醒。”
萧奕冷声,“派人盯好,她若出半点差池,朕唯你是问。”
李槐诚惶诚恐应是,给萧奕换好衣服,张张嘴欲言又止。
萧奕看到李槐的神色,蹙眉。
李槐赶紧开口:“您的脸……若是让太后看见,怕是会让她担心。”
李槐说话时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虽然皇上对臣子与宫人皆宽厚,可谁也没胆子大到敢打他的脸啊。
尤其那巴掌印到现在都还红着,可想而知南颜下手时有多狠。
萧奕感觉到脸上的隐痛,面无表情。
“既然知道不合适,就想法子把它遮起来,与朕说有什么用,朕能让它立刻消失不见吗。“
“是是,奴婢这就让人去取肤粉。”
李槐忙不迭应声,见萧奕并没有怪罪南颜的意思,忍不住感慨明威夫人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果然是不一般的。
龙辇已在殿外候着了。
萧奕披着玄色大氅迈下台阶,他看也不看那两扇紧闭的房门,语气冷漠。
“吩咐御膳房送膳食过来,她若打翻不吃,就让她饿着。”
“喏。”
李槐知道皇上是不想让明威夫人受饿,伺候他上去龙辇,转头仔细交代一旁的小太监。
仪仗缓缓前行,萧奕用拇指指腹摩挲着一块青色玉佩,浓睫在瞳孔蒙上一层仿佛永远无法驱散的薄雾。
无人打扰,南颜一直睡到自然醒。
她睁开眼眸,看到有两个宫女守在龙床边,手里托着华丽的黑红色冬衣。
宫女见南颜醒了,露出恭敬讨好的笑容。
“夫人,御膳房已经将早膳送过来了,您起吗?”
“不用了,你们先出去吧。”
南颜神色淡淡,她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传进萧奕耳朵里,用冷漠表明态度。
宫女面露为难,不过面对南颜的冷脸,她们也只得将衣服放到一旁,轻手轻脚退出去。
承乾宫设置有暖阁,南颜就算穿得单薄也不冷,她没管被扯得松散破烂的衣裳,跪坐着倚靠床柱,积蓄力气等萧奕拜年回来接着与他吵架。
临近中午,外面传来宫人问安的声音。
萧奕走进殿内,身后还跟了位低着头的女医。
他扫了眼桌上一丝未动、已经冷掉的饭菜,面不改色走向罗汉榻,屈腿坐下。
“给她诊脉。”
女医认出龙床上的女人是明威夫人,没敢问她怎么在这,更不敢乱想她这副被人糟蹋后的模样是谁弄的,躬身上前。
“劳娘娘伸手,臣女给您诊脉。”
南颜瞪着萧奕冷笑,“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娘娘,叫人前记得向皇上问清楚,我究竟是什么身份。”
女医表情尴尬,望向萧奕那边,见皇上对于南颜的话不为所动,只好再次请示。
“臣女给您诊脉。”
南颜依旧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跟萧奕作对到底。
萧奕端起太监刚倒好的清茶,吹拂后,云淡风轻品了一口。
“那就让她跪着,直到你愿意伸手为止。”
萧奕虽然未看人,但现场所有人都知道他话里的那个“你”字说的是谁。
女医看南颜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央求。
南颜冷嘲热讽,“这就是被万民爱戴的好皇上吗,因一己之私扣押无辜女子,使其在新岁之日无法与家人团聚。”
李槐往一旁躲了躲,屏住呼吸,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从前是真没看出来,明威夫人胆子竟然这么大。
萧奕偏头看向南颜,非但没动怒,脸上甚至勾勒出几分笑。
“万民如何评价朕不在乎,况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朕是个戴着仁贤假面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