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孙告辞了。”
裴昭行一礼,又对裴文举躬身道:“三祖父,孙儿告辞。”
“嗯,去吧!”
裴文举望着他走远,捋须对父亲笑道:“这孩子不错,知礼从容,颇有大气。”
裴矩叹了口气道:“在裴家子弟中,就数你们这一辈比较弱,只有一个裴世清,还有一个武将裴仁基不错,而在你们子辈中,出了不少人才,敏秋我就不说了,像晋儿、青松、行俨,这些都算是佼佼者,但始终没有出一个相才,我痛定思痛,发现我们裴家在教育上出现了偏差,太注重裴学,而轻视了家学,培养了很多门下子弟,但裴家子弟就变得平庸了,所以我要改变这种偏差,每年裴家收入的四成钱粮都要投入到对裴家子弟的教育中去,我相信经过数十年的努力,裴家将来必定会人才辈出,从昭儿的身上,我就已经看到希望了。”
裴文举满脸惭愧道:“是孩儿无能,让父亲失望了。”
“对你我没有失望,你很能干,为裴家教育后代赚取足够的钱财,你是裴家的有功之臣。”
‘有功之臣’四个字令裴文举心中默默感动,裴矩笑了笑,“不说这个了,说说江南的局势吧!听说那边在打仗,杨元庆亲自去了江南,给我说一说。”
“回禀父亲,孩儿离开江南之时,他还没有到达,孩儿到梁郡时,听到消息。杨元庆已经灭了李密,那江南现在应该平息了。”
“嗯!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裴矩点点头赞道:“杨元庆确实有魄力,有战略头脑,先灭弱后灭强,如果我没猜错,他下一步是打荆襄,然后是巴蜀,最后才乱长安。攻下江南。其实天下大势便已定了。”
说到这,裴矩又叹了口气,“说起来唐朝本来很有前途,有关陇贵族支持,又占据关陇龙兴之地,还有巴蜀的富饶。这就俨如战国时的秦国,如果将士用命,君臣合心。宗室团结,那么鹿死谁手,真的还为未可知。只可惜,唐朝的内讧毁了大好前途,唐朝将去,不复返矣!”
“父亲认为唐朝为何会出现这种内讧局面?”
“这其实是李渊的责任,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封李世民为秦王。可以封李世民为晋王、燕王、魏王都可以,惟独就不能封秦王,秦王是关陇之主,一般只有太子入东宫前,才可以封秦王或者雍王,当初李渊封李世民为秦王,就已经有了改立他为储君的想法,唐朝动乱之根在那时候就已经埋下了。”
“或许是因为李建成年纪太大,威胁到了李渊的皇位,是这样吗?”
裴矩赞许地点点头,“你能看到这一点,已是不易,确实是这样,李渊封李世民为尚书令,天策上将,准他自立属官,这些都是太子才有的权力,很显然,李渊是在刻意挑起太子和秦王之争,作为一个帝王,这是很高明的帝王之术,李渊的做法本身无可非议,但是,他做早了五年,他应该在先灭了隋朝这个强敌后,再玩弄帝王之术,那时无论王世充、李密还是窦建德,都已经无足轻重了,只可惜李渊太心急了一点,一步不慎,导致满盘皆输。”
裴文举沉思了片刻道:“孩儿听说,李渊已经革去了李世民的尚书令,准备夺他兵权,如果唐朝迷途知返,他们还有希望吗?”
裴矩摇了摇头,“关键是唐朝前面已经输得太多,把整个国力都消耗殆尽了,关陇扫地为兵,税赋沉重,庄园横行,导致民怨沸腾,加上京城被攻破,朝野上下信心全失,而隋朝北方强敌已被消灭,杨元庆却在步步为营,战略高明,没有一丝破绽,除非是杨元庆出现重大失误,比如河北造反、中原造反,或者南方造反,分散了隋军jīng力,给了唐朝喘息之机,否则,唐朝不可能再翻盘了。”
“那父亲觉得,会出现造反吗?”
“河北、中原动荡这么多年,早已民心思定,谁会再造反?唯一的可能xìng就是南方,可是杨元庆也意识到了,所以他才亲自出征江南,安抚南方,不给唐朝任何机会。”
说到这里,裴矩长长叹息一声,“唐朝的不幸就是有了杨元庆这个对手,如果我裴矩能再年轻二十岁,做杨元庆之相,我平生再无遗憾,不过,当年我慧眼识人,这又是我裴矩一生最引以为傲之事。”
裴文举又想起另一事,咬了一下嘴唇,担忧地问:“可是父亲,如果杨元庆发现沈家之事怎么办?”
裴矩淡淡一笑,“你如果在江南,或许他会想到什么,所以我才让你回来,除非你没有按照我信中的要求去做。”
裴文举摇了摇头,“我已按照父亲的交代,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安排妥当了,绝没有一丝遗漏。”
“那就无妨了,以我裴矩的深谋远虑,杨元庆绝对想不到沈家灭门会是裴家所为。”
犹豫一下,裴文举又道:“可是敦煌还有沈家,从前记室参军沈chūn就是敦煌郡太守。”
裴矩冷笑了一声,“我倒希望杨元庆用敦煌沈家,江南沈氏倒有几个人才,可敦煌沈氏则个个是庸才,那个沈chūn更是贪赂钱财之辈,他以为敦煌山高皇帝远,我就不知道吗?”
说到这,他又注视着裴文举道:“你明白吗?关键是人才,人才可以兴国,而庸才只能毁家,如果杨元庆重用敦煌沈氏庸才,那宁儿太子之位真的无忧了,我就害怕杨元庆再娶什么南方名门,比如萧氏之女,那才是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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