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抬腿,大大方方地走到阵图旁,盘腿而坐,右手一翻间取出一张方形矮桌,这本不是萧天宇为他准备的物品,是当日他带着鸿翔进濒阳荒漠时做的准备,是他与鸿翔躲在羊皮帐子里用来吃饭的家什儿,所幸鸿翔这小家伙虽然有点好吃懒做,但在侍奉他师父萧聪的这件事情上却是一向勤快得紧,且一向都爱干净,每次吃完饭后不但要桌子上的一营残羹冷炙收拾干净,还要将桌子擦得一尘不染,所以此时萧聪将其取出来,还是光洁如新的。
他又取出笔墨纸砚,将之一一摆在桌子上,一边默然思索,一边细细研墨,约莫两刻钟后轻然拾笔,一边看着旁边还被平铺在地上并被石子压着的阵图图纸,一边在白纸上细细地勾勒起来。
总体来说,这一次他画得更慢,一笔一划,一撇一捺,看上去更像是在绣花,虽然有些地方可以不假思索地将之直接誊摩,但有些地方却要用心研究后才可着笔,这些地方难易不一,有的只花他一二刻钟,有的却要花上他近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但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似沉溺其中忘了时间的流逝,比一开始参研此法阵时还聚精会神。
终于,四个时辰后,萧聪将整张阵图重新修改了一遍,他将笔放在笔架上,用力后仰这脖子张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声长长地呻吟中掺着脖子扭转间的咔咔声响,他轻闭着眼,看上去有一种难言的享受,然后,他放下手,站起身来时却忍不住倒了个趔趄,他赶紧抬手扶着脑袋稳住身形,好歹是没有摔在地上,突然莞尔一笑道,
“能让我萧聪如此大费脑力,星流云,哥们待你可真是竭尽全力了,事儿若还不能成,你可不能怪我啊,呵呵。”
他就这样扶着脑袋站着,约莫站了有半刻钟的时间,才放下手,俯身拎起那张新画的阵图,浅笑着,轻轻在空中抖了抖,然后往法阵那边走去。
好像这世间任何事情都存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惯性,就像现在的萧聪,一旦过分的认真起来,根本就停不下来,吹毛求疵,力求完美,感觉像是上了瘾!
开始时他一手拿着阵图,另一只手将灵宝仔细改动,眼神在阵图与灵宝间移转,停留时间不一;后来,他索性将阵图放在地上,用双手对放在地上的灵宝小心摆置,最后他甚至是拿出了一应修具,连灵宝的形状大小也要做到恰到好处才行,端的是不尽善尽美便不肯罢休的劲头。
又是三个时辰,圆月就快要升到树梢头的时候,萧聪才将法阵一一修改完,但他也没休息,直接将阵图收进弥芥里,再次来到那个不可替代的地方,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起来。
又是半盏茶的时间如水般涓涓流过,萧聪轻轻睁开双眼,轻抿着小嘴,愁眉不展,他右手抚着鼻梁,小声呢喃道:
“到底是哪里错了,不应该啊……”
语气中不但有些沉重,竟还有些焦急,或许说是失望更妥帖些。
在他的感应中,这法阵运行的并不连贯,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在跟他唱着反调,让他感觉极不舒服,这感觉就像在柔软的心上放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虽然没什么危害,但总觉得膈应得慌,他一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眼里怎么能容得了这等沙子,可这法阵的修改真的已经到他所能达到的极致了,接下来还要怎么改才能使之运行连贯,他实在是想不出来。
他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凌厉了些,放下手,沉声道:
“不,不对,就是我做的还不够,玉美于精雕,我肯定还有疏漏的地方。”
于是他再次拿出图纸,借着皎洁的月光,双手捧着仔细检查起来,他缓缓摇着头,目光在图纸上一行一行地扫着,周而复始,越来越快,一刻不停,终于,他的目光戛然而止,定定地盯在图纸上的某一处地方,声音亦是定定的,
“就是这儿!”
月亮已经升至中天,月光将萧聪的影子拉得不算长,也不算短,使他看起来像拖着条黑色尾巴的人形怪物,在这片气氛与不远处极不相同的空地上,自成另一片诡异的世界。
他走到法阵中的一块灵宝旁,将其轻轻拾起,收进弥芥,同时去除另一块灵宝,用修具稍作修整,小心翼翼地放在之前的位置上。
将一应器具收进弥芥,他两手撑着膝盖站起,并有一声短促的叹息,听上去似乎有些疲惫,他不紧不慢地走到那个无可替代的地方,闭上眼睛又是良晌,而后睁开眼来,没有多少欢喜的反应,仅是微微一笑。
“经过一夜月华温养,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出结果了。”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而后低下头,缓步往回踱去。
回到星流云为他准备的军帐前,远远便看见帐子里已隐隐透出火光,萧聪稍感差异,走近掀开帐帘,见里面空无一人,目光环视四周,最后定在置于中间的小方桌上,那里有几碟军旅生活中少有的佳肴和一壶水,隐约还冒着热气,想来应是刚被送来不久。
萧聪不由自主地轻轻挑了挑眉毛,在恍然间记起自己已经一天未有进食的同时,也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出片刻忍俊不禁,笑骂道:
“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星老大,难不成在一直在派人监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