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客栈走在街上,重新做回本末倒置的主仆关系,尹诺还是那副狂拽霸酷吊炸天的模样走在最前边,萧聪和鸿翔并排走在尹诺身后,离前者从来不超过两尺远,他俩各穿着一件灰袍斗篷,本来帽檐就长,这俩货又低这头,以至于隐藏在帽檐下的面容,一点也看不到,加上这俩货行动直板,中规中矩,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是奴才一样。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三人走在街上,不时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这目光低着头的萧聪和鸿翔看不见,可走在前头的尹诺却在所难免的有所察觉,像他这种在忘生谷里呆惯了的人,这方面的能力最是突出,他曾回看几眼,对方只是对他笑笑,然后便慢慢移开目光,这件事的原因当然也不用多想,看来昨晚的事儿还真是安排好了的,而且暗地里应该有不少人在观战,人多便嘴杂,看完热闹往那不夜馆里一钻,飘飘欲仙时嘴一出溜,不免就要装逼把这事儿抖露出来,像这等稀罕事还不是一传十十传百,不但让人津津乐道,还不犯忌讳,就算犯了忌讳又能怎样?法不责众嘛!
尹诺也算是沾了鸿翔的“光”——收了那么厉害的一个奴隶,外人能不多看他一眼?话说回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家伙修为虽然也算高,可放在忘生谷里终究还算不得是狠角色,比他有能耐的有手段的人多的是,只是这家伙以往都是独来独往,不算好招惹,招惹了也没什么价值,所以也就没人跟他一般见识,只当他是茅房里的臭石头,亦或是孤芳自赏的跳梁小丑,可现在不一样了,这家伙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这势力可能会得到慢慢的发展,由此他便有了所谓的价值,两个天境奴隶,足够对他出手了——虽然知道想收尹诺做奴无疑是做梦,但从他手里抢来两个天境奴隶,这事儿,怎么算都划算。
尹诺心里应该也有自己的算盘,他何尝不知这俩货虽闻上去香喷喷,实际上是两只烫手的山芋,平时他孤僻乖张离群居索,没事找点场子树立一下威望,这些伎俩唬人还行,饶是没有利益争执,大家各玩各的,为了生活彼此也有点退让,可一遇到真正的资源争夺那就不一样了,那些如狼似虎下的疯狂和野心,肯定能把他给生撕活剥了!可这事儿他也身不由己,因为明明不是他要抢这烫手的山芋,是这烫手的山芋黏上了他啊,除了无奈地扛着,他还能怎样?要知道,那个人轻轻动一下心思,就能让他万劫不复饮恨终生!
他眼睛微微向左撇了一下,虽然看不见萧聪,但萧聪就在他左边,这一瞥明显属下意识之举,他心里在打着关于萧聪的何种算盘无从得知,可能是很深沉的算计,也可能是在祈祷在他深陷危机之时萧聪能出手帮他一下,毕竟萧聪那摘星境中期的修为算得上是不小的力量,况且那家伙一直都在隐藏实力,攸关之时定能出其不意,或许仅凭这点就能帮他冲出囹圄,可是他那家伙会出手吗?以他的心思,还不能看透萧聪这个心思狡黠城府颇深的人儿,不,他怕他。
沿着昨晚鸿翔去往胡老栓宅邸的路线,三人由长街转进巷弄,三拐两拐又不紧不慢地行了近半柱香的时间,才来到昨晚鸿翔曾逗留过一段时间的宅院前。
门厅高阔,气势不凡,锭金的朱红色大门此时正大开着,从门外往里看,可以看见宅院里的某些布置,亭台轩榭假山池沼无一不全,这场景与昨晚鸿翔见到的还有点不太一样,因为昨晚鸿翔以被雇佣者的身份,进的是后门,而现在三人以来宾的身份,来到的是正门,由此可见,这胡老栓对尹诺三人确实是高看了几眼。
对于这样在忘生谷外街极是少见的门庭,尹诺连看都不看一眼,由门前青石板道转身走上白石台阶,傲慢依旧,连亘都不打,萧聪和鸿翔还是那样低着头,亦是没有抬头观瞭一眼,也不知是不敢,还是不肯,还是不屑,不过话说回来,那一套连贯的动作做得比尹诺还溜,全然是一副唯唯诺诺安分守己不问它事的贱奴形象。
院子里没有像外面富硕人家那样的扈仆守卫,偌大的空间静悄悄的,幻如一幅勾勒得极是细致而真实的彩笔画,移步换景,每一眼都有别样感受,只是这感受落在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萧聪隐匿在长长帽檐下的白净小脸不由露出几分不耐,他虽低着头,但眼帘所及之处依旧可以触及到院子里的某些景物,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某些东西与此时所见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排斥,这让他感觉极不舒服,这感觉要怎么来形容呢?就像无声无息的压抑全部变成了实体在他身旁林立,密密麻麻,四面楚歌,又像无尽的深黑色的浓稠液体被盛放在这偌大的院子里,紧贴着他的衣袍,慢慢蠕动着,搅拌着,欲要将他同化,亦或是蚕食,直到他心里默念起冰心诀,这感觉才变得好些。
踏着方形的白玉石板,萧聪和鸿翔跟着尹诺踏上正前厅堂的白玉台阶,走进门里,入眼是一幅挂于正墙上巨大的山河图,这山河图看上去倒也算雄浑伟力,可仔细看却愈发觉得其实是描绘了一位雍容华贵却赤身裸体的端庄女子,想必这就是这幅画的妙处,也是这幅画的可贵之处,萧聪也算是见多识广的才人,可这种将淫yu与壮丽巧妙结合的杰作他还真是头一次见,估计要是放在外边,能卖出不错的价钱,毕竟胡老栓那扭曲了的情欲观放在外面在某些人看来,那可是臭味相投,奇货可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