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凌晨,阿诺照例为苏容若送来洗脸水,犹豫片刻,拿起案几书卷,咳嗽一声:“容若,我为你念书吧。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p>
明明是本诗经,他偏偏读出了论语。他这是在说我乱跑还打冷战,他不可忍了?讥讽道:“胡说八道的东西,骗傻子玩呢,有甚好听。”</p>
阿诺听她终于开口说话,忍不住心里欢喜,一步凑到她跟前,笑问:“你这话,从何说起?”</p>
“季氏以大夫僭越天子礼,舞乐而已,他便不能忍,君主专权,滥用民脂民膏时,怎不见他不忍?老头的狗屁礼与理,不过是有权有势的可以放火,贫弱微贱的不能点灯。”</p>
你射我一箭,打我屁股时,怎不想想我能不能忍呢?</p>
“说得在理。权贵和庶民都当守本分,不能只对一方定规矩。”男子佯装翻页,却被对方制止:“老头子全都在胡扯,不用念了。”</p>
阿诺听她胡搅蛮缠惯了,此时只想缓和两人关系,也不论理,只道:“孔子周公皆为圣贤,你竟言他胡说。”</p>
苏容若冷笑道:“他那一套,无非上下尊卑,内外有别,以立场定道德,比如,孝悌者,仁之本与。然,父母兄长若做恶呢?便象当今皇帝,残暴无道,年初三案已致万颗人头落地,你说,你的靖北王殿下,作为儿子,当孝他乎?顺他乎?孝他顺他,便是为虎作伥。”</p>
她不喜欢孔子推崇的等级制度,此时和男子斗嘴,更是直指当下时政,阿诺听她提及自己真实身份,神情僵硬,目色幽深,手中的书,也嗒的一声掉在地上。</p>
“嘿,无话可说了罢。”女子得意地轻哼一句,阿诺在言语上向来赢不过她,照例不答,拾起书卷置于案几,将她拉到门前:“容若你瞧,起雾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