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王府。
白秀珍从景云奕的书房离开,直接回到厢房,继续坐在窗前绣她那副不曾绣完的图样。
那是一圈圈仿佛经文般的图案。她看起来绣的极其专注认真,可是双耳却一直在留心门前的动静。
约莫过了两三盏茶的功夫,门前果然出现了脚步声。
埋首绣活的白秀珍嘴角不觉微微翘起。
门被人推开。
白秀珍头也不抬道,“来了,坐吧。”
景云奕站在门口怔了怔,道,“你知道我会过来。”
“这里是你的府邸,我就不费心招待了,桌子上有刚泡好的茶,温度合宜,想喝便喝吧。”
白秀珍柔声说道。
景云奕板着脸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挑了挑眉,走进屋中,坐下。
“那你知道我来干什么?”景云奕稍有挑衅的问道。
白秀珍低着头笑了,“知道,你已经想通了,想要知道当年的事了,对不对?”
景云奕没有回答,但面上的表情却是肯定的,只是不屑低头承认。
白秀珍也不在意,将手中的活停了,随之将那绣幅展开给景云奕看,问道,“看得懂吗?”
景云奕冷冷抬眼看了看那东西,又将视线移开,“檀文?”
“那你晓得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吗?”白秀珍依然耐心问道。
“想说便说,不要和我打哑谜。”景云奕横着她道。
白秀珍用手轻抚着这经文一般的文字,喃喃道,“这是祈福经,是我们檀国女儿送情郎上战场时,绣给他,祈祷他平安归来的情书啊。”
景云奕皱了皱眉,不耐道,“这东西与我有何干系?”
白秀珍笑了,看着他,“这东西与你大有关系,若是没有它,也便不会有你了。”
景云奕闻言,愣住。
白秀珍看着他的脸,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了十几年前。
天佑年间,华朝发生的八王争权作乱开始没多久,势力最为衰微的晋王景啸便被围攻。他的继母孝英皇后不堪就此落败,退出争权舞台,便出谋和他一起逃到了檀国。
以联盟为借口,希望檀国能出兵相助,并许以十五城为酬劳。
彼时檀国嬉帝不学无术,只懂观花逗鸟,哪里能了解这些国与国之间的连横之事,听说十五城的厚利,便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嬉帝虽然蠢,但他的女儿文姬公主却是个谋略不输男子的英才,力劝之下,使得这份合约并没有马上签订。
孝英皇后打听到问题出在这位公主身上,并且这位公主还只有十五六岁年纪,不觉有些惊讶,与随行的谋臣商议之后,定下了一处美男之计。
“美男计?”景云奕眉宇皱得更深。
白秀珍瞥了他一眼,随即冷笑道,“孝英歹毒,却不得不说,她这招倒是用对了。你父亲当年的容貌和你……差不了多少。”
景云奕像是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便把嘴仅仅抿住,满脸的排斥。
白秀珍也不在意,继续道,“晋王景啸那时对孝英皇后言听计从,加之又对江山大宝充满了无限欲望,自然是没有半分反对。”
没多久檀国的公主便恋爱了。
爱慕的郎君便是这来自异国穷途末路的晋王殿下。
景啸在权谋上不甚高明,但哄女孩子却别有一套,加之公主虽然聪颖,到底是少女初怀春,沉浸爱河没多久,便丧失了识人的理智。
之前极力反对出兵,却在景啸的苦肉计下,也改口答应了。
随着檀国兵力的补足,景啸带着旧部很快杀回中原战场,那时剩余七王的争斗互有折损,元气大伤,已不足以抵挡这后至的黄雀。
不出一年,七王势力被灭,晋王景啸如愿以偿的做了皇帝。
“他出征前,文姬公主便亲自在他的战衣上绣下了这样的祈福文。”白秀珍看着手中的绣作,眼圈有些红了,“她那一针一线所绣的都是对他的无限爱意。”
景云奕默默听着,再没插言,但眸子里却是一阵阵波澜兴起。
因为白秀珍所言的这些却是宫史中不曾记载的,尤其是那十五城的盟约。
“后来呢。”景云奕淡淡问道。
“后来?”白秀珍哼了一声,陡然生出恨意。
后来,檀国以助景啸谋国有功,来兑现那十五城。
文姬公主亲带使团,临行前她已经想好了,十五城的诺言兑现后,她会用这十五城做嫁妆,在交还给华朝,不使自己深爱的人为难。
可谁曾想到,她带着使团前脚刚离开檀国,已成为华朝太后的孝英便指使边军守将大举发兵檀国,没出半年,檀国覆灭。
文姬公主失去了家园,也失去了对爱人的信任,走投无路时,却又遇到了孝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