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莲衣从监工态度转变之处,意识到了她并不想将事态扩大,遂赶紧上前指着她道,“她说谎,明明是她故意欺负这里的绣娘,不让大家安心做活。”
“你?”监工又惊又惧,脸色发白,“百户长大人,您可别听这华朝贱奴胡说,分明是她不肯安分,我身负监工之责不敢不予以管教,结果她却放肆的跟我动手,若不是百户长大人赶了过来,我还不知道这贱奴会做出什么出格事来。”
监工一口一个贱奴,妄图让百户长意识到,无需给华朝人做主。
百户长皱眉看了一眼苏莲衣,接着低下头问其他绣娘,“你们平日里可曾受到了欺负?”
其他绣娘面面相觑,因为不想惹祸上身,是以没人表态,便是小娥也缩了缩身子,抱歉的看了一眼苏莲衣,又把头低了下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明明受了欺负,为何不说?”苏莲衣佯装气急的冲着绣娘们说道。
绣娘们更加胆怯,将嘴闭的严严的,看来是不想支持苏莲衣。
这个时候,同为华朝人,她们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已经觉得自己够义气了。
见无人敢应声,那监工硬气了起来,“百户长大人您瞧,我就说了是这贱奴不安分,在故意找事,还想挑唆其他人一起。”
百户长也不全然就信了监工的话,只是他再度审视了苏莲衣几眼,然后冲着手下招手道,“带走。”
便有人上来架住了苏莲衣。
苏莲衣装出挣扎的样子,问道,“你们还讲不讲理,这是要带我去哪?”
“自然是要将你送去卑贱的奴隶营,教你怎么好好做人。”监工趾高气昂的说道。
苏莲衣明白监工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她自然不能去奴隶营那种地方,是以高喊道,“我不服,我要见将军大人。”
她奋力的挣扎着。
监工见她不肯受伏,骂道,“你一个华朝贱奴也配见将军大人?百户长大人,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还是交由我来处置吧,我定会把她训的服服帖帖。”
白护长横了监工一眼,意思是你太多话了。
那监工被冰冷的眼神一吓,只能讪讪闭嘴。
“你想见将军,将军可没有时间见你。”百户长说道。
苏莲衣仍旧坚持,“难道入城之后,无论是哪国百姓都不准被伤害,这样的话不是将军亲口讲的吗?我要见他,也是想当面问问,他的话到底算不算数。”
苏莲衣清晰的思维,伶俐的口齿,以及不畏强权的勇气,不觉引起了百户长的注意,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深处一点点露出了警惕和戒备。
“你真的只是个绣娘?”
苏莲衣身上有着难以遮掩的气质,使她和其他绣娘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我就是绣娘,怎么绣娘就不是人,就不该被好好对待,亏你们还要我们绣娘赶制冬衣。既然要用到我们的手艺,想让我们安心做活,就更应该对我们宽待些。”苏莲衣连珠炮似的说着。
“说的好。”屋子外面传来了浑厚的男人声音。
百户长和他带来的人,簌乎间脸色一变,赶紧笔直了身体,恭敬的低下了头。
那监工不明所以,却也明白能让百户长如此,那外面的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是以也赶紧摆出一副周到的奴才相。
随着门外之人的声音落下,有几个侍卫冲进屋子,分列两边,恭恭敬敬的迎着一个穿着甲胄的男人走了进来。
苏莲衣看到男人的那张脸,心中一动,这不就是那日在城楼上所见,与容瑄大战在一处的闻欲达吗。
她本来的计划是将事情闹大,能引起几个中层将官的注意便好,那样她就有机会凭借自己过人的手艺,打入敌人内部。
却没想到误打误撞,直接吸引来了闻欲达。
还好闻欲达并没有认出她来,只是含笑将她上下看了几眼,道,“你是哪里人?”
“华朝人。”苏莲衣知道他想问的是她的籍贯,却故意傲然的做出回答。
闻欲达笑了,“还蛮有骨气的。”转头问百户长,“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此女在这里闹事,惹得赶制冬衣的活无法进行下去。”百户长说道。
闻欲达点了点头,“本将军虽然讲过入城不伤百姓的话,却没把不听话的百姓也算在内。”
苏莲衣不卑不亢,道,“那将军也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闹这一场吗?”
“哦?好,你若能有合理的解释,那本将军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一马,但若是没有,那……”闻欲达笑了,没有说下去。
没说的威胁却比有声的威胁更有威慑力。
苏莲衣也笑了,“将军未雨绸缪,提前准备冬衣,定是知道眼前的绥阳城无法短期拿下。既然将军有了长期作战的准备,相比也不想补给的环节有疏漏,以至于耽误了将军的大计吧。可眼下,监工三天两头找茬,耽搁冬衣制备进度,我就想问将军一句,若是到了冬天,冬衣还没有全部弄好,将军这仗还能打下去吗?”
她一连串把话讲完,闻欲达看她的目光渐渐起了变化。
那是警惕混合着欣赏而形成的复杂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