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二回到东厂衙署,迅速召集得力番役,将门窗关好,点燃蜡烛,在幽暗的灯光下对这些番役们严肃的说:“干咱们这一行的就不多说了,就是为皇上办事的!咱们就是皇上的眼睛,替皇上监视百官!有哪个官员敢对皇上不忠,咱们不能就这么忍着!这次皇上给我们一道密旨,让我们侦查群臣贪赃枉法的证据。你们都是东厂培养多年的侦缉高手,对你们来说也不是难事,你们两人或三人一组,不管用什么方法,上至首辅,下至九品城门官,一个都不能少,都给我查清了!”wap.biqμgètν.net
宗二虎视着他们,一个个的扫过。这几十名番役是东厂最干练的,他们平日里就潜伏在百姓之中,有的是打铁卖菜的,有的是摆摊卖艺的,还有的是富商官宦家的长工,但真实身份是东厂的密探。有的看起来瘦小弱不禁风,实则是深藏不漏的高手,翻墙跟踪,都是拿手绝活。
宗二的话,让番役们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还从来没有这么查的,连城门官都算上在京的有数百名官员,而他们不过几十人,这么大的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要想查清他们贪赃枉法的事真是有点吃不消,这可以说是东厂成立以来从未有过得事。
一个番役惊诧的问:“大人,这么官员我们怎么查的完呀,您得给个时限。”
宗二瞪了问话的人一眼,“我也不知道,皇上让我们查,我们就不能有任何异议,只有遵旨!别忘了我们的职责是什么,先从都察院查起,包括各道御史,各部给事中,查清后立即报与我。”宗二扫视他们一圈后又严肃的说:“记住,这次皇上特别交代,不得侵扰百姓,一定要据实彻查,绝不能编织冤假错案,如果发现决不轻饶!记住了吗?”
“记住了!”番役们齐声叫道,但心里都在暗暗叫苦,部侵扰百姓哪有油水可捞,对于他们来说,编织冤假错案是发财的唯一门道。
“好,”宗二从袖子中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下面,说:“你们每人抄一本,这上面的人就不要查了,还有孙承宗、徐光启、宋应星等新进的官员也不用查了。都机灵点,别把事办砸了。”
“属下明白!”番役们炯炯有神的回道。
忙了一晚上,宗二布置妥当,开始了暗不见踪影的侦查行动。
看着番役们小时在黑暗之中,他的心情十分的沉重,他第一天上任就接到这么大、这么重的皇命是十分危险的。朝中官员们很多都腐败,可以说贪污少点的都算是清廉了,皇帝要这么查,万一走漏了风声无疑后果是很大的,必然会闹的人心惶惶,同样他这个东厂提督也会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众人攻击的对象。
这是个要命的差事,也是个要命的职位!怪不得历来东厂提督没有几个有好下场,但凡原因就是如此吧!
自从百官罢朝后,朱由校在乾清宫过了两天的清净日子,政事也是内阁上呈奏章票拟,皇帝批红,在转发内阁发出去,似乎又回到了嘉靖和万历时期的旧制。
这样也好,朱由校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处理宫内得事情,精简宫中的机构在她心里已经酝酿了许久。在明朝后期,太监的数量超过了任何时期,此时估算宫中也有近万人的太监宫女,要养活这么多人对已经十分疲弱的大明王朝来说是不小的开支。皇宫的用度主要来自皇庄的收租和一些皇家产业,更多的是来自国库的调拨。皇宫每年几十万两的费用已经是国家沉重的负担了,成了大明的一个恶性肿瘤,朱由校不能容忍这么庞大的太监再吞噬国家的财富,必须想办法解决掉!
同样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那就是决不允许再出现一个能干预朝政的宦官,他要彻底解决困扰大明二百年的宦官干政的问题。
这一日,东方的太阳刚刚跨过地平线,阳光还未照射到乾清宫的门窗上,大明天启皇帝朱由校正美滋滋的睡着懒觉,朦胧中忽听殿外哭声一片,起初以为是梦境中呢,也不理会,仍在温暖的被窝中舒舒服服的睡大觉,久之,哭喊声如同苍蝇一样萦绕在耳边,惹的朱由校睡意全无,猛然睁眼醒来。忽听哭喊声响成一片,嘈嘈杂杂,人数众多,惊的朱由校一个轱辘爬起来,慌张的喊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只见程化祥慌张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紧绷着脸十分难堪的回道:“陛下,是宫里各司局的太监们跪在乾清宫门口请求见您,这些都是老奴按照您的旨意裁撤下来的,他们都不愿意走,非要留在宫里,老奴不让,他们就上这求陛下您来了。”
“朕不是说过,年老体弱的分到皇家寺庙去,在那里供给柴米生活,也是衣食无忧,年轻的愿意回家的分发一百两银子的安家费,不愿意走的也可到皇家寺庙派些差事,难道你没有跟他们讲清楚?”朱由校不满的责问道。
“哎呦,我的万岁爷呀,”程化祥苦着脸一拍大腿着急道:“老奴哪敢啊,说清楚了,可他们就是不听呀,想走的老奴已经发给他们银两出宫了,就剩这些人,不收银子也不去寺庙,就想呆在宫里伺候万岁爷。”
“哼,朕可养不起这些人。”朱由校挑起了眉头,急忙的起身,“走,出去看看。”他也顾不上穿衣服,披上一件貂绒披风一裹,走出乾清宫看看。
这一出来看不要紧,还着实把朱由校吓了一跳,乾清宫前的广场上,包括台阶上都跪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两三千人吧,他们哭喊着真是振聋发聩,惊的整个紫禁城都不安起来,乾清宫后面的乾清门都挤满了人来看这壮观的场面。
跪在广场上的太监们看到朱由校出来,都立刻停止了哭声,跪在前面最靠近皇帝的太监挂满泪水向朱由校叩拜了几个响头,哭求道:“陛下,求您留下奴婢们吧!”说完又叩起头来,其他太监们也都一齐跟着恳求喊道:“求陛下留下奴婢们吧!”
声势浩大的连朱由校也都感到心里发憷,为了避免意外,朱由校小声的附在程化祥耳边说:“快去,调一营锦衣卫来!”
程化祥点一下头,急忙跑去调人去了。
跪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年纪轻,或者是年纪不算大优点职位的太监,她们有的刚进宫不久,有的还抱着往上升的希望,他们毕竟是被净了身的人,皇宫是他们唯一能施展的地方,也是唯一能让他们活的有尊严的地方,出了宫就是被人看不起的阴阳不全的人,所以她们不愿意走,也不舍得走。
宫女们就不多,许多宫女是巴不得离开皇宫。在皇宫里,她们只有被皇上宠幸才能飞鸟变凤凰,否则是没有任何机会出人头地的,往往还不如太监们,所以年轻的宫女出宫后还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从新开始她们的人生。至于老宫女,只能去皇家寺院静养了。跪在这群人中间的宫女都是有些姿色抱有被皇帝宠幸希望的。
面对这么多人,朱由校稍愣了一会儿,等心平静了下来,他又向外走了两步,站在离跪在乾清宫最近的太监面前仅三五步远,守在乾清宫的侍卫们怕出意外,都聚在朱由校前面一字排开,护卫皇帝。
朱由校夹在侍卫们的缝隙中,对下面的太监们大声的说:“你们在宫中侍奉多年,是大明的忠臣,朕忘不了你们,可现在是多事之秋,朝廷财政紧缩,朕也办法养你们,不得已呀,裁司并局,缩减人员。你们放心,想走的,朕发给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得安家费,不想走的,分到皇家寺庙奉养,在那里,不会亏待了你们,保证你们衣食无忧,而且还没有尊卑之分,这样岂不更好?”
太监们已经净身,有的留在宫中还幻想着有朝一日会成为刘瑾冯保第二,谁曾想会被裁汰出宫,这一下子希望没有了,没希望谁愿意?这身子岂不是白净了?一辈子就这么没了,心有不甘,都哭哭啼啼,争取最后的希望。
还是为首的那个太监哭道:“陛下,奴婢们不去寺庙,就愿意呆在宫里伺候您,咱们都是净过身子的,出了宫就没人看得起咱,只有在宫里咱活的像人样,奴婢们请求陛下留下我们。”
这小子还真会煽情,他这么一说底下的人都哭的更厉害了,也都随声附和起来。
朱由校真是恨的牙痒痒,你这么一搅合他们得哭到什么时候?朱由校的脸绷得更紧了,加重语气说:“朕意已决,你们散去吧,如果宫中缺少人手,朕还会把你们召回宫中。”
“陛下三思啊!”又是那个为首的太监哭喊道,“奴婢们自从进了宫就忠心事主,处处小心翼翼不敢怠慢,如今陛下要赶我们出宫,我们真是舍不得您啊!陛下要是嫌我们无用,可以授我们棍棒,我们可以强身练武,做一名侍卫在您身边守护您,这样您就多了一只卫队,我们也就不用出宫了。”
朱由校吃了一惊,这个太监说的话倒让他想起了一件事来,那就是明末皇宫中开始编练一只由太监组成的队伍,虽然后来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也却承担了皇宫的部分守卫职能。
这个太监口才不错,还有点脑子,朱由校不免得有点喜欢这个爱动脑子得太监。
这时,程化祥调来的一营锦衣卫全副武装的奔过来,将广场团团围住。锦衣卫门手按剑柄,手持长戈,威风凛凛得站在四周,个个面部肃穆。
面对突如其来得一营锦衣卫,广场上杀气陡然升起,数千名太监看到这阵势立马止住哭声,都安静了下来。
哭喊声停止了,继而是紧张恐怖的气氛充斥着人群,太监们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低沉着不语。
整个宫中安静了,没有一点杂音,面对这么多人,朱由校面色冷峻的喊道:“你们都散去吧,不要再多言了。”说完,转身走进乾清宫,命人将殿门关闭,不再见他们。
进到宫里,朱由校对程化祥监说:“去把刚才跪在石阶上和朕说话的小太监叫来。”
他应声而去,朱由校进入内室更衣。
更完衣,朱由校便轻步走出来,那个小太监已经站在乾清宫正殿之中,小太监见到他走出来,忙下跪参拜。
朱由校围着跪在地上小太监转了一圈,“哈哈”笑了一声,假装怒道:“是不是你聚众到这里来要挟朕的?”
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口齿不清的回话:“陛下明鉴,奴婢纵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天威,只是小的怀有一颗赤胆忠心,不愿离开陛下而已。”
“呵!难道就只有你忠心,跪在外面的人就不忠心了吗?!”
“陛下明鉴,小的绝无歹心,请陛下恕罪!”小太监颤抖不停,着实吓的不清。
“你叫什么名字?”朱由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