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朱由校顿时大怒,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愤愤的咬牙切齿,拍着御案吼道:“孙承宗,你竟敢威胁朕!”
孙承宗不敢奉旨,如果奉诏,天下的官员们不敢对皇帝口诛笔伐,对他还不人人喊打,文人别的本事没有,动笔杆子骂人可是一流的,绝对能把你的祖宗十八代骂一遍还不带脏字,甚至将你的名声彻底败坏,遗臭万年。把名声看的比生命还贵的孙承宗不敢做,也不能做。今天抗旨不遵,传出去还能留下好名声,至少文人们的笔下能写上:忠谏苦劝,宁死不奉诏!
把名声看的比生命贵,这是明朝文人的通病,孙承宗也不例外。
孙承宗一说辞官,徐光启和侯光远也跟着请辞,这官不好做,真的太难做了,他们谁也不想以后成为文人笔下的奸臣、逆臣。
朱由校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也无话可说,虽然痛恨三人抗旨不遵但也不愿治他们的罪,更不愿让他们离开朝廷,现在是朝廷改制的关键时期,他需要这几个能臣。朱由校拿他们没办法,就这么愣愣的对立僵持。
程化祥外出办完事回来复旨,刚到门口就看到里面气氛不对,没敢进去,转身离开,这一瞬间被朱由校看到,没好气的喊道:“程化祥,进来!”
程化祥一怔,心中暗暗叫苦,低着头转回来,“老臣前来复旨。”
“去,”朱由校拿起御案上的奏表扔给程化祥,怒色道:“传旨军机枢密处和兵部、吏部,命各省督抚,此报表上缴纳不足税银五成者的州县官员就地罢免,县丞接任,命其正月补齐一并上缴!旨到不得延误,违者重惩!命各地总兵派兵监督,抗旨者就地处斩!”
程化祥大惊失色,原来皇帝是因为这个暴怒,三位大臣也是因为这事跪在地上,经验老道的程化祥也看的明白,这三人一定是不肯奉诏才让皇帝绕过内阁传旨。
朱由校见程化祥没有行动,吼了一声,“你愣在那干什么?!还不去传旨!”
“是。”程化祥赶紧拾起报表小跑出去,孙承宗三人傻眼了,皇帝绕过内阁,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跪在他面前的这三人,不去理会,离开西暖阁去了东阁。
皇帝走了,他们三人跪在这也没意思,互相叹息的对望几眼,慢慢起身离开皇宫。三人互相哀叹,感觉到了中兴之臣不好当,太得罪人了,皇帝年轻气盛,这么做不怕引起天下官员的一致反对?别忘了,明朝文官集团的力量很强的。
此旨一传,迅速炸开了整个京城,震动了天下,十八省总兵没文人那一套儒酸,一接到圣旨,直接派兵到县衙撵人。县官们无奈,不走官兵们明晃晃的大刀可不认人,只得含泪离开县衙丢了官。督、抚们也是无可奈何,上奏的奏折得到的回复就是催缴税,正月再不缴齐,督抚也一并撤职。没办法,只能总督压巡抚,巡抚压知府、知府压州县,纷纷下令催缴税收,他们可不想丢官,能干到督抚很不容易了,谁不珍惜。新上任的县官大多是原县丞,他们亲眼见到上任县官被赶出县衙,因此刚接任县官第一件事就是催缴税收,不给的,不管是不是土地豪绅,以前哥们长哥们短的,就是亲大爷也不给面子,少一个子都拉到衙门打板子。在强大的压力下,新上任的官员无不卖命的收税,他们不想白白得到的官丢了。
虽然官场上怨声四起,但确实奏效,达官显贵们原以为会引起不小的政治地震,但却像平静的湖水激起的涟漪一样,只要都反对抗税,皇帝就会让步,谁知动真格的了。原因是全国各地的县丞们谁不想升官,但有上司在他们就没有升迁的希望,何况县丞升任的情况不多,大部分都是吏部下派的官员。这下可好,全国县官来了个大换血,而且都是由县丞继任,这对他们来说是前年难得一遇的机遇,谁不拼命的催缴税收保住自己的官位?!
《大明税制章程》重在以商业为主,田赋次之,而且全部征收白银,不再征收实物,按照朱由校的设想,八百多万顷的田地税银应该在八百万两以上,江南商业发达,外加盐铁税、船舶贸易税,总数不应低于一千万两,一年之征,应得税也在二千万两以上,可实际上交库银与实际相差这么大,说明地方官员抵触朝廷制度。朱由校痛恶官员阳奉阴违,以身试法。
还有一件事,江南的盐税,这是朱由校牵挂很久的问题,也是他重点整治的税务,刚登基的时候派耿直正派的袁应泰任南京总督整治盐课,一年多的时间竟然没有任何进展,盐税和往年一样,一年上交国库一百万两银子,为此,朱由校下旨痛斥袁应泰为政不察,无所作为。ъiqugetv.net
天启三年,正月刚过,各地催缴的税银陆续抵达京师,入缴户部。这本来是一年中最轻松的时候,对户部来说可成了最忙的时刻,二月二过后,全部统计清楚,共入库一千八百多万两,加上原入库的五百万两税银,天启二年的全国税收共计二千三百多万两!
这已经是破天荒了!
目前来看,天下形势一片大好,北方暂时安定,新法推行虽然猛烈收效却是显而易见,一年的税收足抵上了以往四年的财政收入,王公贵族、达官豪绅们尚不适应新政,免不了抵触,但随着时间的推进,国家安定步入正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朱由校充满了希望。
有了这么多的钱,朱由校第一件事就是给官员们发俸禄,而且官员们的俸禄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涨五成!明朝官员的俸禄太低了,是该给他们涨工资了。第二件事是回购国债券,一百五十万两的国债券由户部统一回购,并支付利息。
这一下子亲贵们高兴了,只恨淡出没有多买。但也有的傻眼了。当初有人不信朝廷能兑现承诺,早吧国债券当废纸扔了,有的甚至当做厕纸用了,那个后悔啊,只能跑到户部问问下次发行国债券是什么时候,先预订一万两。
朱由校做的第三件事是发饷银犒赏山海关、西南的边军。
第四件事就是打造火枪火炮,制造弹药。
第五件事采购粮米,囤积备用。
如此一来,朝廷两千多万两银子也很快的预算完了。
这么一分摊,钱还是不够用啊!
是夜,朱由校合上最后一本奏章,揉了揉眼睛,做了做眼睛保健操,站起身来舒展筋骨。批阅了一夜的奏章,着实累人,要做一个好皇帝真的很累。朱由校走出乾清宫,站在御台上仰望星空,晴朗的夜空多么美丽,浩瀚星辰,飘渺宇宙,和谐闪烁点点明昕,欣赏着美丽的夜空,程化祥轻轻的将一件皮袍披到朱由校身上,关心的说:“陛下,入夜了,您早点休息吧!”
朱由校盯着夜空,双手将皮袍向里紧紧的裹了一裹,柔声道:“程公公,您进宫多少年了?”
“老奴十一岁进宫,到今已有四十五年了。”
朱由校点点头,“是啊,转眼飞梭,四十五年了。您服侍了三代帝王,劳苦功高啊!”
程化祥听到朱由校似感慨又似赞叹,鼻子一酸,略抽噎的回道:“老奴能服侍万岁,知足了。”
朱由校内心感慨,若不是魏朝王安变故,现在的程化祥不是去为先帝守陵就是离开皇宫养老了,一个太监能服侍三代帝王也是罕见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个在万历皇帝身边几十年的心腹太监一定知道许多秘密,他正好有一件事想起来,话峰一转,对程化祥问道:“你跟随先帝数十载,应该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吧?”
程化祥惊讶,不知道皇帝想知道什么秘事,还好他没得罪过这位少年天子,不然魏忠贤的下场就在他身上再来一遍。程化祥俯首道:“不知万岁有何疑难?老奴知无不言。”
朱由校点头,颔首问道:“朕为皇太孙时常借给老祖宗烧香祈福的由口出宫,本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曾想皇爷爷对朕的行踪了如指掌,是谁透漏了朕的行踪?难道皇爷爷要已在朕的身边安插了眼线?”朱由校深望着程化祥,希望找到答案。
程化祥低着头没抬起,原来皇帝是问这个事,他在万历皇帝身边三十多年,自然对这事了如指掌,既然皇帝问起,现在没有理由不告诉他,于是他双手一拱,正要回禀,忽然天空一声暴响,宁静的夜晚恍如白昼,朱由校骇然猛的抬头看过去,一团硕大的火球如同地底下钻出来一般,在皇宫西南方向腾空而起,震撼着每一个人,火光赤白,不过两三秒的时间,随即大地震颤,一声爆炸腾起,在宁静的夜晚更是悚然骇人,爆炸产生的巨大蘑菇云清晰可见,朱由校在乾清宫御台上目睹了这突如其来的天灾变故,大脑毫无思绪一片空白,蘑菇云腾空云霄旋即而来的冲击波迎面而来,一不小心将朱由校身上的皮裘吹落出去,飘落在陛阶下。
紧接着,大地颤抖,一股热浪袭来,像是一股飓风席卷着大地和天空,贪婪的吞噬着人们的心灵。
朱由校傻眼了,脸色也惨白,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震撼人的天灾,这么大的火球明显是天外陨石,想不到竟然落到这里来了。程化祥也呆傻了,巨大的爆炸也让他恐惧的心胆俱裂。
四周的大殿震颤起来,高高的琉璃瓦被震碎,或是脱落掉下来,掉落在地上摔的一片狼藉。
人们纷纷掏出屋内跑到空地上避难,防止房租坍塌,程化祥也拽着朱由校慌张的向空旷的地方走,“陛下快走!”
此时,空旷的地面上站满了太监宫女,他们个个散着恐怖的神色和失魂的目光,都惊惧着这突如其来的大爆炸。后宫的先帝妃嫔们也都混乱起来,有衣衫不整的嫔妃顾不得颜面掏出来,其中就有郑太妃。
程化祥搀扶着朱由校跑到空旷的地方安全后,望着火光冲天的地方失神的无力说道:“王恭厂,那是王恭厂。”
朱由校听到他的失声,更是骇然,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天启大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