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的火枪兵最喜欢看到密集的金兵冲击了,对于同样密如林的枪口,金兵们还以为是在辽东见过明军使用过的火铳一样,射程短,穿透力差,穿着甲胄在五十步外就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了。
面对士气高昂的金兵,火枪兵们各自寻找自己的目标,等待开火的命令。
大战已开,为确保朱由校的人身安全,卢象升劝他:“陛下,这里有微臣和秦将军在,您就请回避,以免枪箭无情,伤了您。”
朱由校凝视潮水般冲杀过来的金兵,摇头拒绝,说:“将士们见朕在这里必然竭力奋勇,朕若是先行下城,岂不寒了将士们的心?”
“陛下身系江山社稷,不能儿戏,还请陛下移驾,臣也可安心杀敌。”
秦良玉在侧也附声拱手劝道:“卢督帅说的有道理,还请陛下移驾。”
“你们不要说了,”朱由校一挥手,目不转睛的凝视涌杀过来的金兵,愠色道:“大战在即,诸位一心,朕也不例外!”
卢象升和秦良玉无奈,不敢再进谏,但为了皇帝的安全,卢象升选派几名精壮的士兵手持盾牌立在他的左右。
金兵冲进了距离城墙一百码以内,这个距离是火枪穿透金人棉甲的最佳距离,也是朱由校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暗暗目测的距离。
朱由校毫不犹豫的下令:“开火!”
在一线铺开的火枪随着他的令下发出了怒吼,数百支火枪齐射,其声如雷,枪口硝烟弥漫,袅袅随风飘起,犹如壮丽的盛宴烟火绽放,在晴天白日中格外明目显眼。
然而,声响之下,一往无前的金兵瞬间一片惨叫,顷刻百十人丧命,另有百人中伤而倒,痛哭呻吟。
火枪强大的杀伤力令金兵们猛然陷入了慌乱,高昂的士气也瞬间化作恐惧,乱了阵脚。
城上的明军不会给金兵任何反应的机会,后排的火枪兵迅速补上,瞄准金兵人群又是一阵集中射击,瞬间又有二三百人伤亡。
还没接近城墙半步就折损数百人,这在战争中的损失是巨大的了,惊的努尔哈赤是目瞪口呆。在攻打大同的时候,几十轮炮击才造成等同的伤亡,而明军使用的火铳却在短短眨眼的功夫就造成了这么大的伤亡,真是令他震惊!
怪不得皇太极兵败被俘,原来明军有这么厉害的秘密武器!
金兵们害怕了,在亲眼见到自己人倒下身亡,吓的调转方向回逃,虽然还擂着前进的战鼓,但在他们这里已经和鸣金收兵差不多了。
金兵如退潮的汐水,抗云梯的也丢下了云梯,扔下几百具尸体,凌乱的逃回。
只两轮枪击就打的金兵如惊弓之鸟,努尔哈赤怒恨的大吼,才逐渐稳定了溃退下来的步兵。
望着惊恐的将士们,努尔哈赤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明军拥有新式的火铳,还有威力巨大的火炮,两者一旦结合,所产生的战斗力将是空前的,远不是他们只有长矛大刀所能匹敌的。
城上一排排密如林的火枪,像是在刻意的挑衅他们。
努尔哈赤像是被羞辱的恼怒的雄狮,恶狠狠的下令,用盾牌护身,再次进攻!
大军重整,战鼓再响,兵士闻鼓又出。由于带来的盾牌不多,进攻的部队不能每人佩戴盾牌,只有方阵中前排的士兵用盾牌护住后面的人,再次进军。
努尔哈赤把希望寄托在了这次进攻上,他要一举攻下得胜堡!杀光城内的明军,为死难的三千金兵和皇太极报仇!
就在大军一鼓作气推进时,忽然,远方有数骑驰来。
努尔哈赤定睛看去,竟是范文程和阿济格飞速赶来。
他十分吃惊,没想到范文程会突然而来。待至他们来到跟前,他讶然的问道:“先生不在宏赐堡,为何至此?”
范文程累的气喘吁吁,来不及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望着正在进攻的军队和躺在城下的金兵尸体,暗暗责备自己来晚了,拱手回道:“昨日明军偷袭得胜堡,阿济格侥幸逃生,告诉了我们一件天大的事情,臣等不敢怠慢,派人急速前往大同军营向您禀报,明军手中有非常厉害的火铳,劝您立刻班师。但来人说您已经亲率兵马杀奔得胜堡,微臣们担心您,所以前来请大汗停止攻城,速速班师回朝。”
“停止攻城,班师回朝?!”
努尔哈赤铁青色的脸上皱纹凸起,眼睛中充满血丝,指着躺在他面前的皇太极的尸体痛恨道:“明人狡诈,言而无信,暗放冷枪,杀我孩儿!此仇焉能不报?!”
范文程和阿济格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这才发现地上躺着早已冰凉的皇太极。
两人大惊失色,只见皇太极放在一张草席上,身长只穿着破烂且沾满泥土的单薄衣衫,背部肮脏,血色发黑,脸上也蒙上了泥土,嘴角有淡淡的血痕,面部的肌肉还在紧绷着,双眼闭目,眼角上翘,似乎在告诉人们他死不瞑目。
范文程脸色瞬间惨白,脑袋像是抽空了一样,完全没有了意识,两眼突然一黑,在马上左右摇晃了几下,身体失去平衡,坠落下马。
阿济格急忙跳下马扶起他,努尔哈赤也下马查近前,忧心忡忡甚是着急,大金最有谋略的两人,一人已死,范文程再有个三长两短,大金可就真的没有前途了。
“快掐人中!”努尔哈赤着急道。
阿济格将他揽入怀里,一手拖着,一手掐他的人中,他才慢慢的醒来,睁开双眼。
看到他醒了,努尔哈赤长舒了一口气,幽幽道:“先生合谷悲伤至此啊?我失去了皇太极,犹如失去一条臂膀,您若再有差池,我大金真的是气数将尽了。”
范文程虚弱的又瞥了一眼皇太极,看他那冰冷僵硬的尸身,心情差到了极点,他万万没想到皇太极会死,这可是他倾注了心血要扶植的大金国未来的继承人,也是大金国的希望,最佳人选,可如今……,皇太极的死,让他彻底的绝望了,大金国没有未来了。
“大汗,退兵吧!”
范文程有气无力的劝道。
“退兵?”
努尔哈赤怒瞪着眼睛,愤怒的吼道:“不!我举国之兵伐明,深入腹地,岂能无功而退?!”
“大汗,保存实力要紧。”范文程又劝了一句。
“我大军尚未与明军决战,岂能轻言而退?要是现在退兵,漠南十三部如何看待我大金?曾经许诺的财富如何赏赐?范先生,你要知道,现在退兵有可能会使漠南十三部背叛我们,重归林丹汗,让察哈尔恢复壮大成为我们的劲敌吗?!”努尔哈赤指着得胜堡又道:“明朝皇帝就在城里,只要我们攻下此城活捉明朝皇帝,大功可成!”
范文程哀叹了两声,微微摇头,轻声说道:“明朝皇帝敢孤军偷袭得胜堡,必然是有备而来,何况他们有新式火铳,威力之大远胜于我们,再则,就算活捉了明朝皇帝又如何?难不成您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吗?大汗,别忘了二百年前的‘土木堡事件’,您不过是重蹈鞑靼的也先罢了,到时候明朝会重新册立新君,我们得到不过是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而已。”
范文程的一席话,令他无言辩驳,但到口的肥肉焉能不吃?明朝皇帝就在得胜堡,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换做谁都不舍得丢掉。不管怎样,他还要拼一拼,攻下得胜堡,活捉明朝皇帝!
“先生不要再劝我了,我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