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接到袁崇焕的密报后,开心的一夜连觉都睡不着,他的离间计终于有了成果,兄弟反目,舒尔哈齐一倒台必然会牵扯许多人被清除,无疑进一步削弱了女真人的实力。
对于袁崇焕的请示,朱由校只在上面提了八个字:虚张声势,袖手旁观。
彻底的消灭女真势力是最终目的,他才不会去帮助舒尔哈齐与努尔哈赤分庭抗礼呢!这件事他能看的清楚,舒尔哈齐根本不是努尔哈赤的对手,一旦他背叛女真,原有的一班人马响应他的不会太多,失败是必然的,只有他本人被利益冲昏了头,以为自己的威望在女真很高能和努尔哈赤分庭抗礼。
朱由校将批示好的密报封好,连夜发还袁崇焕。
在山海关,十万重兵驻守在这里枕戈待旦。袁崇焕到这里上任已经三年了,训练的兵强马壮,只等圣旨一下,便挥师北上,复收辽东建功立业,许多将士们也是等的急不可耐,他们有许多人的故乡在辽东,一直希望能重返故里,所以盼望的心更加急切。祖大寿、李如柏、赵率教、曹文诏等原辽东将领,也希望一雪前耻,覆灭女真。
朝廷的大形势在这几年里得到了根本好转,无论是国力还是军力都得到了显著的提升,收复辽东已经具备条件。
袁崇焕在风雪夜里登上了雄壮的山海关,向北瞭望,目及之处,是不见边际的黑夜,黑夜之下,是无尽的土地,再过不久,他就可以率兵踏进那里……,如果不出所料,他上奏的奏折应该批复了,算算时间今晚差不多就到了,所以,他没有去休息,登上关楼散散心情等待御批。
自从舒尔哈齐的密信送到他这里后,他认为是出兵的最好时机,两虎相争,内讧一起,祸起萧墙正是用兵的好时机,所以,他猜测,皇帝在他的密奏里一定批复的是相机出兵。
正在臆测时,皇帝的批复回来了,送信兵将密奏交到他的手上,他迫不及待的打开,在火盆前细细的看朱批。
然而,令他十分失望的是上面只有八个字:虚张声势,袖手旁观。
就是让他做做样子,不管舒尔哈齐的事,皇帝没有出兵的意思。
袁崇焕百思不得其解……
舒尔哈齐已经约定了出走的时间,这是分裂女真、出兵的最好战机,天纵英主的皇帝如此深谋远虑怎能错过?难道要看着他们互相残杀后在出兵吗?
他不明白,也想不通,离腊月初八的日子很近了,再不做好准备就可能错失良机,他可不想就此失去机会,于是,他急忙回到帅堂,言辞诚恳的请求皇帝与腊月初八举兵伐金,将奏报连夜再度发往京师,这次,他不是直接密奏给朱由校,而是转呈军机枢密处,希望通过军机枢密处的几位重臣上陈皇帝,劝说他出兵。
在京师,值班的次辅徐光启和兵部尚书黄嘉善接到袁崇焕的奏折,感到事关重大不敢怠慢,急忙将奏折送往乾清宫。
朱由校在东暖阁正与孙承宗商讨军人的待遇问题,这对军队的战斗力是有很大的影响的,自从西山军演后,朱由校忽然又想到了秦朝时的军功制,对军队有很大的激励作用,才催生了强大的战斗力,如果把秦朝时的军功制与现有的兵饷结合,可能对明军的战力具有更大的催化作用。至于怎样去制定,朱由校想到了现代的军衔制,军衔是和军官挂钩的,是适应现代战争而产生的,对于当下,军衔制似乎过于超前,作用不大。军士长制度倒是挺合适,与军饷和军功挂钩,也随着军龄的服役增长而升级,对士兵的积极作用还是有不小的作用的。
朱由校的设想是将士兵定为十级,服役超过五年的定一级士兵,以后每三年升一级,最高五级,六到十级需要军功或特殊贡献才能获得,军饷也划分十级,每级士兵对应一个军饷等级,十级军饷与团长薪俸同等。对于建有军功的士兵不限年限可直接授予相应的等级。
这对士兵是一个不错的激励政策,能激发士兵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勇气,就像女真人为了激励士兵许诺他们抢夺的财物归自己的政策有异曲同工之处,孙承宗表示很赞同,但是有一个问题出现了,那就是如何让军功卓著的士兵升任军官?总不能让真正有军事才能的士兵当不了军官吧?
朱由校深思许久,说道:“士兵分等级是对服役士兵的优待,充分体现出服役年限长、作战勇敢、有一定军功的士兵能享受军官一样的薪俸待遇,是激励士兵勇敢作战的政策,提高当兵的自我荣誉感,与士兵晋升军官既相辅相成,又互不干扰,一级士兵真有军事才能,完全可以破格晋升连长、营长嘛!京师三大营已经改制了,军官没有世袭,如何培养军事专才,是该成立院校了,地址就在大昭山下吧!那里地处偏僻,环境幽静,平原山地俱有,很适合训练和战术研讨,你与徐光启、兵部认真筹措,北伐后,朕会挑选一批优秀的士兵深造,为日后军队储备军事人才。”
孙承宗应命,但心里嘀咕:军官也要入学堂培养?这真是千古奇谈。
两人正讨论着,徐光启和黄嘉善捧着袁崇焕的奏折入宫觐见。
军机枢密处值班的无诏觐见都是有急事的,朱由校不敢怠慢,急忙宣诏二人入见。
两人进入东暖阁,将袁崇焕的急奏上呈给皇帝御览。
朱由校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袁崇焕请求在舒尔哈齐出走塔山另立门户时趁机出兵的奏请。在奏请里,他言辞恳切,列举了三国时刘备怒伐东吴,曹魏错失良机坐壁上观的典故,又列举齐宣王趁燕国之乱而灭燕的故事。
朱由校未看完就龙颜不爽,指着奏折问徐光启和黄嘉善,“你们看过袁崇焕的奏折了吗?”
二人俯首回道:“臣等看过了,事关重大,请陛下裁决。”
“你们觉得如何?”朱由校又问道。
二人异口同声道:“臣等附议袁崇焕奏请,趁其内讧之机出兵,对我军可有事半功倍之效。”
朱由校摇头,说道:“你们考虑的太肤浅了,”说着,他将奏报递给孙承宗,“孙阁老,你看看吧!说说你的看法。”
孙承宗恭敬的接过奏折,仔细看了一遍。看完后,他眉头轻皱。
“你觉得怎样?”朱由校见他异样的表情变化,问道。
“回陛下,”孙承宗双手一拱,禀道:“臣认为,不宜出兵。”
他的话一出口,徐光启和黄嘉善不约而同的露出诧异的目光看向他,愕然的问道:“首辅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不宜出兵呢?”
孙承宗面向他们俩,正色的解释道:“腊月正是辽东天寒地冻时节,我军多是关内人,根本不适应如此严寒天气,势必影响我军作战效能,这是其一;舒尔哈齐要出走,努尔哈赤能一点不察觉吗?就算他做事周密不被察觉,难道努尔哈赤就没有防范他?所以,舒尔哈齐出走不一定成功,这是其二;我军若出兵相助舒尔哈齐,或是趁乱收复辽东,女真人必然痛恨舒尔哈齐卖国行为,同仇敌忾,团结一致对付我军,这是其三,有此三,我认为不宜出兵。”
孙承宗说的他们两人目瞪口呆,哑口无言,朱由校听的是拍案而起,连叫三声;“好!好!好!师傅所言正是朕所虑之事,这是战略思维,不是战术思维。朕再补充一条,舒尔哈齐虽是女真第二号人物,但论威望不能与努尔哈赤相提并论,他一旦出走,跟随响应的人并不多,成不了气候,我们出兵相助没有任何意义,朕只不过是助长其异心,借机除掉几个能征惯战的金将而已,同样也助长努尔哈赤的疑心,连自己一块打天下的亲弟弟都背叛他了,他还能相信谁?年老的他估计经此一事,身心遭受打击,阳寿也差不多了,他要是能死在我军北伐之前,才是我们的大幸。哈哈……”
朱由校连笑三声后,又眉头一紧,愠色道:“袁崇焕在山海关三年未打一仗,想建奇功都快想疯了,竟然昏了头脑,想问题如此肤浅,身为督师蓟、辽、登莱的地方大员,考虑问题不能站在战略的制高点上思考,是无能的体现!”
朱由校越说越气愤,“这是高度机密的事,本是朕与他之间通过密折联系,他竟然撇开密折通道上陈军机枢密处,其用意就是利用你们劝朕出兵,其心不纯,动机可恶!”
说完,他对徐光启严令道:“军机枢密处密旨袁崇焕,严厉斥责,命他遵照前旨执行,不得改弦易张,毁坏朕的大计,想建功立业,朕给他机会,但不是今天!”
“臣明白,臣遵旨!”徐光启俯首领旨,与黄嘉善退出了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