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个侍卫上来,就要伸腿踹我的膝弯。流云抬起手臂,无声地制止。他自己上前,像是朋友间揽人靠近一般,手臂压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摁了下去。
沉稳地传达着他的意思:“跪下。”
我咬了咬牙,顺着他的力道,膝盖软了下去。我抬起头,瞪着眼前的皇后,还是把背挺得很直。
“看来那天我和皇儿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萍皇后弯唇一笑,目光泛起一片寒光:“没想到你现在还有偷听的能耐啊,小时候那么老实内敛,还真是看不出来,竟然和野丫头无异,不知礼数。”
被你们害死了还蒙在鼓里,不是更可悲吗?我心中冷笑着,抬头死死地盯着她。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眼神像极了之前,在我面前,垂死挣扎的其他嫔妃们,都是那么自不量力,以为皇帝一朝的宠爱就能保证一生平安顺遂,高枕无忧。但是我这个人向来对自己拥有的东西,有绝对的洁癖,一旦你碰脏了我的东西,我非得弄死你不可。别以为现在皇帝需要你,我就不敢杀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得到一份消息,晋王马上就要进宫面圣。太子要准备一下。”
“晋王戍边回朝,面圣不是传统的礼节吗?关太子什么事?”
“晋王还要带一个人一起去见,那个人你认识.....”萍皇后缓缓微笑。
我心中一紧。隐隐查觉到了什么。
“那个小姑娘叫秋桦......”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砰砰爆裂,冷得我快要打抖。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晋王的用意是什么,和太子一路货色,再利用秋桦,造个证,反咬太子一口。
“这可不仅仅是太子的事了,你的池修哥哥也要受到影响的。晋王要一石二鸟。”
晋王利用秋桦的身份制造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巧合,秋桦是太子的暗卫,而秋桦调查到了池修养暗卫的证据,把秋桦交出去,皇帝看到证词,就算不信,也会以此为由彻查一番,看看这两个儿子到底有没有在打养暗卫交权臣的鬼心思。
还真是只有我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出的事情。
“所以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当回太子妃。”萍皇后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我,华服长长的衣尾在地上缓缓拖着,细微的擦擦声宛如冷锋逼近我的脸颊。
“你得做个特别狠的太子妃。狠到还在池修的冰云宫里,大病一愈,就已经盘算好了如何利用秋桦和太子互通书信,你觉得池修就像个轻飘飘的空壳子,无权无势,让你很没有安全感,你要给自己一条辉煌的出路。终于太子念及旧情,娶你为妃,你还是不太满意,还有很多自不量力的人要跟太子争,比如池修,你可忍不了,只能叫秋桦伪造池修的罪证,诬陷池修养了暗卫。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干的,和太子,和池修都没关系,要惩罚,也只惩罚你一个人。”萍皇后手指带着冰冷的护甲,她垂下脸,伸手抬起我的下颌,逼迫我仰头看着她的眼睛:“你听明白了吗?现在池修和太子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一救就是救了两个,用你这一条非要逃出去做晋王府奴仆的贱命换,不亏吧,啊?”
我流泪,颤抖着点了点头,还有其他的办法救池修脱困吗?
“来人,带太子妃下去更衣。”萍皇后勾唇一笑,“要打扮得光鲜亮丽,风风光光地去。”
我从后室走出来的时候,流云站在东宫门口的马车前等我。我身上穿着和嫁衣差不多绚丽的明艳宫服,脸上化着浓妆,发间金簪垂垂。路过流云身边,我踏上一级车前阶,顿了顿,还是回头对上了流云深如死海的眼神:
“对不起,秋桦我救不了了。”我无声地告诉他。
流云闭了闭眼,向我轻轻点了头。
我心如死灰地坐到了马车里,东宫与皇宫的距离,近得仿如一探手就能碰到皇宫墙,又远到仿佛走完了这一辈子最后的一段路,跨过了生与死。
我到达养心殿的时候,里面正是最胶着的状态。年事已高的皇帝须发斑白,高坐首席,泪流满面地俯看着跪在下面,各有图谋的三个儿子。他的五官
被突如其来的愤怒激得扭曲,喘息着抬手扶了扶青筋跳动不止的额头。
晋王带着被打得鼻青脸肿,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秋桦跪在最前面,他是最先进门的,把一纸陈述状摊在面前,向皇帝状告太子和池修私养暗卫。太子虽早就得到消息,只等着皇后来解救,可也被晋王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吓得浑身发抖,只是摇头否认。说自己没有养暗卫,也不认识这个秋桦,看秋桦这样,说不定是被晋王严刑逼供的。池修则只是坚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养暗卫,皇帝想怎么查都可以。
三人各执一词,谁都说服不了对方,晋王光有口供,没有实据,太子最怕皇帝要彻查此事,他在府里的绝密小屋一定会被查出来,而池修则是受制于秋桦,秋桦在他府里待得最久,是怎么跟太子和晋王扯上关系的?这些谜团没有得到确切的理由,多疑的皇帝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皇上,太子妃来了。“皇帝身边的刑部大臣低声说了一句。
养心殿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整座殿里静得能听到人们立刻控制住的呼吸声。我一进去,就看到了池修。他跪在那里,直着背,侧脸平静。我不敢等他转身,就脚步匆匆地来到大殿中心,老老实实地跪下来,开口道:”皇上,都是我做的。“
我低着头,皇帝的声音远远地从高处传来,还带着空旷的回音:”你做了什么?“
”秋桦,是我安排的。与太子和晋王都无关。我在冰云宫时,就已开始谋划。皆因为池萝年幼丧父,只凭着和太子的婚约才苟且保命,而冰云宫又是个与世无争,无权无势的地方,所以池萝只好在病愈时派秋桦和太子互通书信表明心意,如愿以偿嫁到东宫时,又听闻晋王气势汹汹地回朝,新修的府邸比冰云宫和东宫加起来还要大,可见圣上对晋王的垂爱和偏袒,池萝满心惶恐,生怕太子的地位受到威胁,会影响后来的夺储......“
我还没说完,一听到夺储两个字,皇帝就怒得把身边的金茶盏往地上一摔,咕咚一声,把太子吓得抱头往旁边一躲,什么话都不敢说。
”接着说!“皇帝命令道。
”我就让秋桦伪造了暗卫的证据,想借此先除掉冷王,晋王实力仅次于太子,这次回来作风又高调,一时不好办,还得等到后来从长计议。没想到,晋王却误把秋桦绑了来,想趁机加害太子,池萝过来认罪......是为了报当初太子不杀之恩,不希望此刻看着太子和晋王斗得两败俱伤,不希望皇帝的后代因为池萝的一招险棋互相攀咬。“
皇帝转向秋桦,“她可曾让你做过这些?”
秋桦点点头。
”你,你胡说,本王才回朝是来看望照顾父亲的,哪有什么其他的打算。你用心如此险恶,少在我父王面前挑拨离间的。今天这小丫头的背后主使,我以为是太子,才会做这些猜测,没想到却是误会了太子殿下,我赔罪,赔罪......“晋王立刻直起身子,赶紧把自己从中摘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