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自己默默躺了多久,脑海里一种深重的垂坠感,拖得我脖子都发僵。我睁开眼,像是个溺水的人重获呼吸,一坐起来,就看到正拿着毛巾要给我擦汗的池修。
他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把毛巾凑上前,低声唤了一句:
“阿冉。”
我只觉得脸上的泪痕都干了,紧绷得难受,也做不出什么表情,把膝盖蜷缩起来抱紧,转头不看他。
“来,喝口热水。”池修知道我此刻对他的抗拒,转身从阿月手上接过一碗水,递到我面前。
“你把水喝了,饭吃了,我们后来还会有办法的。”
我抬头看着池修,面无表情:“有什么办法?你会放我去救兄长吗?你会把烟平两州让给太子吗?”
“我......”池修的脸上又露出了纠结和为难,他低头,眼神里是一股无可奈何的悲伤。
一如十四年前,那些同窗临死前问他,你不是皇子吗?为什么命令不了他们?
我明明曾经那么心疼他,这个时候却要站在另一面,加重他的愧疚。可是我即将失去的,是我敬如父亲的兄长啊。
我伸出手,接过那碗水,一饮而尽。
“我会吃饭,会喝水,你最近不用为我担心了。”我说完,就侧躺过去,背对池修,没有再看他的表情。
池修和阿月都在我背后,他们都没有发出声音,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响起,应该是池修出了帐子,阿月来到我的桌几边,给我又倒了一杯水。
“阿月......”
“,小姐,你饿了吗?”阿月几步就跑过来,坐到我身边。
我翻身坐起,握住她的手,紧着嗓子说:“阿月,你是不是,希望我以后都过得好?”
阿月愣了一下,看着我,有点慌乱,可还是重重地点头:“是,我希望!”
“可如果,我和池修,是以兄长的牺牲为代价才能在一起的,我以后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我不顾阿月目光的躲闪,强迫她和我对视:“我会一生都活在愧疚里。兄长这样死了,他就是被木朝皇族的阴谋给害死的。而我和池修,是无奈的帮凶。我每看到他一次,内心的愧疚就会加重一层,在我和他开开心心办喜事的时候,兄长还面对着冰冷的刀剑,知道自己要战斗到死。阿月,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可是小姐,这是我们现在改变不了了的呀......”
“可以改变。”我抓住阿月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兄长不能死,他是个英雄,在我这个妹妹眼里,他应该长命百岁......而池修,我爱他,他已经受过太多苦了,他肩上背了太多责任了,他会成为最好的皇帝......他们都不能牺牲。”
“小姐......”
“我只能牺牲我自己。”我微微一笑:“只要我带着我的小队出发,利用地势特点,死扛上两天不是问题。兄长能够回来,池修也不用做任何牺牲。不过是一个没有头衔没有封号的我不在他们身边了而已......”
“小姐,如果你都接受不了赵将军离开你,那赵将军又怎么能接受他的归来付出的代价就是你呢?”
“阿月......只有那样做,我才能问心无愧,我才不会把现在的后悔留下来,在以后一遍一遍地折磨自己。阿月,你一定要帮帮我......”
阿月双眼含泪。
“难道彻底把我变成了一个负罪者,让我日复一日地接受煎熬,这样活下来,就是阿月你
心里所想的:为我好吗?”
阿月呆住了。
“阿月,这是最好的办法,无论是对我,对池修,还是对兄长,都是最好的结局。与其让我不知所措地活着,不如让我问心无愧地死去......”
我看着阿月离开的背影,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躺在榻上,只觉得压在胸口的一块顽石立时被人挪开。
闭上眼模模糊糊地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轻轻的衣摆擦地声弄醒。自从知道兄长遇险以后,我就一直这么神经敏感。但我又比往常任何时候的反应都要快,我知道来人是谁。
那阵淡淡的薄荷粉香味飘了过来,我背对着他,装睡。
池修坐在榻边,待了一会儿,俯身过来,提起了我侧身上的被子,覆到了肩膀上,我在他抽回手之前就睁开了眼,转过了头。
池修以为是他把我弄醒了,连忙轻声说:“醒了?”
他的眉眼都带着一股深深的疲倦,下颌冒出了近看才现的青色胡茬。我抬手,摸了摸,指肚上一阵粗粝的摩擦感。
他目光一垂,抓住我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亲,又把我的手贴到了他的脸侧。“阿冉,我很担心你。”
“你过来。”我看着他,坚定地说了一句。
池修愣了愣,把上身倾过来,靠近我。
我扬了扬嘴角:“你躺过来,今晚不走了,行吗?”
池修轻轻皱皱眉,注视着我脸上的神色,却似乎并没有摸透什么。他脱下了身上的外袍,软甲,和我一样只剩下了内服,躺到了我身边,把我搂到怀里,先亲了亲我的额头,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