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江前辈曾说,选择大业的继承人,一定要看他的为人处世,性格特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心理承受,人格魅力,要在他身上寄托一整个武林,这些方面的考虑,必须面面俱到。曾经,天骄和林陌,作为林楚江钟爱的徒弟和儿子,的确都是林家军心仪的继承人选,可是纵使是林楚江,也不知到底该由谁去支撑谁好。当时的犹疑,是事出有因——“我们大家都觉得,若要推翻jiān佞、一统武林,天骄和林陌,各有千秋,却都有不及。所以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必须集天骄与林陌所集,及天骄与林陌所不及。”
——是带着这样的标准,鸣涧他们,踏上了一条漫长的寻主之旅,当中,一定有无限曲折,无限错过。
寻遍了天下,最后他们选择了主公林阡。
而,那个多年来在沿海一带流亡的悍盗海逐làng,自从参与短刀谷义军之后,与谷中人事一直格格不入,算得上是苏降雪四大家族和林家军之间的边缘人物,从来没有归属感。就是这样的人,竟然一遇主公就如鱼得水,不仅与主公他称兄道弟,还将珍藏许久的“王者之刀”馈赠。
——逐làng说,“主公他,既是天骄和鸣涧他们的希望,也更加是一个、绝对不会让你我感到失望的人……”
先前就听说主公刀法无双、酒量惊人、相貌俊朗,又见他运筹于千里之外、决胜于一战之前,祝孟尝对主公可谓憧憬无限,孰料竟恰在当时巧遇林陌——那个据说和主公是一母同胞的白衣少年,短短一瞬,双刀足够震慑心魂。那么,主公可也有此气势?不禁更令孟尝好奇期待。待到启程之前,听风鸣涧述说了短刀谷今昔格局,方知主公也是经过了多年磨砺,突破了无数封锁,才到达了今天这样的地位……
最近所有的见闻,都足够令祝孟尝重组了对主公的印象,重组之前主公是神,重组之后,孟尝忽然莫名地觉得,主公是个再熟悉不过的……故人。不错,故人——既然海将军赠刀,风将军送作战经验,恐怕他们的心里,都是把主公当深交知己的。那么,自己除了抱主公三抱之外,是不是也该送个比他俩更震撼的见面礼?祝孟尝估mō的同时,早已是归心似箭……
此值四月下旬,川东山城里肃杀之气日益减少,物盛之季,人间好一派繁华景象,街头巷尾摩肩擦踵全是赶集的群众,祝孟尝贺兰山两人一个要找酒买,一个要看庙会,便这般从队伍里率先出来入了城,被这种热闹气氛一感染,几乎不愿回去。
“祝叔叔是出来给盟王挑见面礼是吗?挑了这么多家,有了新的就扔了旧的,不像是要自己喝。”贺兰山问,小姑娘虽然小小年纪就遭遇了太多不幸,平常的时候却很是爱笑,笑颜纯净又澄澈。
“哈哈。是啊。跟主公第一面,怎么说也要对饮一场,选这边最好的酒!”祝孟尝也情不自禁笑起来,掂了掂手中最后留下来的一坛酒,“好了,就确定这一坛了!我尝了尝味道,虽然不够毒,但好喝才是硬道理!”卖酒那位欢喜chā话:“山珍酒啊,很补很补!”
“那,要不要给盟主姐姐什么见面礼?要不,给她买个首饰?虽然盟主姐姐不甚喜欢这些,不过,既然和盟王大婚临近了,也该送些女儿家的饰物给她才是。”兰山走到路边摊上,拾起一把簪子看。
“听你这么一说,盟主她举止粗鲁?”祝孟尝眯起眼睛,自顾自地想象,“难怪盟王要用读书来压迫海逐làng他们,说什么不能太举止粗鲁了,难道说……是变相地说盟主不够温柔?”
“有……有么?”贺兰山一愕,呵呵一笑,“其实,盟主姐姐和盟王,真是走到哪里都分不开的一对呢,不论是作战也好,还是平素在一块的时候。对了,虽然盟主姐姐本名叫林念昔,盟王却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叫了她好多年‘yín儿’怎么也改不掉,索性就没改过来,一直叫她‘yín儿’。不过,如今很少有人可以叫这么亲了,唯有盟王可以……”
“那我该叫盟主什么?”祝孟尝驻足,问的同时开始思索。
“叫主母吧。我记得,樊大夫、杨将军、向将军都是这么叫。”说的同时,贺兰山走远了些去看另一件链坠,恰在此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子冲过来,兰山还没有会过意来腰间就有什么一松,那小子飞一般逃窜走了兰山才意识到,大声嚷道:“有贼!抓贼啊!”拔tuǐ就追,周围群众哪里会像短刀谷兵将般一呼百应,兰山临危时可以爆发大力气,可毕竟武功有限,论脚力,根本赶不上那盗贼,眼看着那小子在人群里左躲右闪片刻就失踪了,兰山才不管身边有什么人,哇一声便号啕大哭。
那小子顺利得手,刚yù察看赃物,蓦地手腕便被祝孟尝大手一捉,恶狠狠提了起来,捏碎骨的力气,痛得小子嗷嗷大叫。孟尝边将赃物夺回来边怒喝:“小小年纪,竟如此不务正业!”兰山循声而至,看yù佩没丢,泪还在眼角呢,一边抹一边就笑起来了,这小姑娘,真是性情中人。
那小子却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磕头,祝孟尝哼了一声不放过他:“这群土匪,越躲在角落里就越猖狂!不治不可了!决不能轻饶,走!跟你爷爷回去!”那小子吓得魂飞魄散,赖着瘫着始终不肯移步。贺兰山略带恻隐走到祝孟尝身边:“祝叔叔,算了吧……他好像……是个哑巴……”
“他是哑巴没错,那我们也不能吃哑巴亏啊!”祝孟尝克制不住愠怒,“想不到,黑(道)会都快完了,竟还这般任意妄为!”虽然这么抱怨了两句,孟尝也觉无需大题小做,正要松开那小贼,恰在此时,突觉肩侧光线一移,祝孟尝暗叫不好,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突袭兵器凌空而下的刹那,祝孟尝闪身急避开来,差毫厘粉身碎骨都不夸张!
好轻灵的一剑!来的时候无声无息,没有风的迁徙,只有光的挪移,一旦落在目标上,就有摧毁般的杀伤力!回想之时,心有余悸……
“谁说黑(道)会就快完了?!”待目光平视,见一女子策马止于前,怒目相对,显然就是黑(道)会中的女土匪,跟男人们一般打扮,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看不出本来相貌,举手投足间倒是有无限痞气,她身侧还有七八个彪形大汉,列了一排高头大马停在路中间,以几乎一致的姿态和眼神围观祝孟尝,祝孟尝一愣,还未及发话,女匪先抛来一句:“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公然抢劫倒还有理了?”祝孟尝气恼地立刻拔刀,“你这婆娘,除了偷袭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本事?!”
“适才只是听你胡luàn言语,略施惩戒而已!”女匪冷笑,地头蛇的底气。她见祝孟尝拔刀挑衅,是以不假思索便飞身而下,一剑疾刺以应战,正好让祝孟尝看清楚了她真本事。果不其然,刚刚那高妙一剑真的来源于她,轻灵,毒辣,柔中带刚……祝孟尝攻守兼备,脑海中闪过“川西青城”四字,不错,女匪的这一招,如果祝孟尝看得没错,分明出自青城的独门绝学“紫蝶剑”……可看她打扮装束那么粗豪,明显就是川东黑(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