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过陈雀儿道:“昨日说的那几个人,你亲自带人盯住了,若是他们想捣乱,我不介意一块都送去阴曹地府和独孤真作伴。”
陈雀儿低声道:“属下明白,昨夜我已经派人盯着了。”
李闲点了点头道:“我去找薛万彻谈谈。”
……
……
躺在担架上的薛万彻依然很虚弱,也不知道是太阳光有些晃眼,还是他不想看见任何人,从队伍出发到现在薛万彻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他的脸色依然很难看,脸上几乎看不到几分血色。
薛万彻的眉头皱的很紧,也不知道是因为余毒未清所以还有些痛苦,又或是心中有什么纠结之事难以分明,看起来,眉宇间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厌恶。
事实上,昨夜里大军中几乎所有世家出身的校尉,旅率几乎都来看过他了,而这些人来看他的目的却绝不仅仅是问候。一开始他们还说的比较隐晦,见薛万彻不置可否,有几个人干脆直接挑明说,愿意拥护他为大军的统帅。理由很简单,他们都不想跟着燕云送死,所以只能让燕云去送死。
这正是薛万彻纠结的地方。
他知道那些人说的没错,只要燕云带着人马回到辽东城下,那些已经逃回去的大将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以燕云这样没资历没靠山没背景的寒门小子,若是被那些大将军们联手算计的话,只怕他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顷刻间就会被撕成碎片甚至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就算皇帝赏识他又能怎么样?别说皇帝他老人家说不定早就把燕云忘到了九霄云外,就算他还想着燕云,难道皇帝会为了他而得罪那么多世家大户?
宇文述,于仲文,荆元恒,王仁恭,这些人哪个身后不代表着一个势力庞大的家族?陛下就算再糊涂,也分得清轻重!别说这么多世家站在了燕云的对立面,仅仅是独孤家一个,燕云的结局也只有死路一条。独孤学那个家伙,心肠狠辣到连阎王都怕他。
可,薛万彻根本就没有想过害燕云,就因为当日在萨水北岸,李闲从高句丽的长矛下救了他一条命,就因为燕云在他眼里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就下不去手。他不同于大部分世家出身的人,薛世雄对他们兄弟的教导一直就与宇文述等人大相径庭。薛世雄曾经对薛万彻说过,官场上的事能帮一把就不害一回,咱们薛家不是宇文家,也不是独孤家,之所以这些年依然没有倒下去,就是因为为父不曾去害过任何一个人。
这句话薛万彻一直记着,不曾忘记。
“感觉好些了吗?”
正胡思乱想着,薛万彻忽然听到耳边有人低声说话。听出是燕云的声音,他睁开眼笑了笑道:“好多了,多谢燕将军惦记。”
李闲微笑着说道:“我问过独孤了,他说已经给你清过毒,黑乎乎的东西你吐了一地,但只要吐了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身子肯定会很虚弱。再说,你谢我干什么?怎么突然之间这么生分了?”
“算算看……你救了我两次了。”
薛万彻有些伤感的说道。
李闲摆了摆手道:“薛老将军也救过我两次了。辽水畔一次,平壤城下一次。咱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么客气的话。”
“燕云……”
薛万彻想了想说道:“若是咱们能平安回到辽东城,你打算怎么办?”
李闲苦笑道:“你猜,我是等着被人杀个几百遍,还是跑路?”
薛万彻一怔,白了李闲一眼道:“你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李闲道:“那你说我还能怎么样?难道我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当然,路是肯定有的,只不过走起来同样不踏实。”
“燕云,你告诉我实话,为什么派人监视我和独孤真。”
薛万彻忽然问道。
李闲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道:“你和独孤真,皆出身世家。”
“我就知道!”
薛万彻苦笑道:“你这样做本也没什么错的,可是既然你已经提防我和独孤真了,为什么不索性除掉我们?只要我和独孤真都死了,队伍中还有谁能威胁到你的地位?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些。我知道你绝不是如刚才所说那样可怜,你心中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做对吧?别跟我说谎话,我不是个笨蛋。”
“杀了你?”
李闲同样很认真的说道:“独孤真死了,就已经有人开始坐不住了,若是再加上你,只怕队伍早就出现哗变了!不过,就算没有哗变,我也下不去手。毕竟咱们都是生生死死一起走过来的。”
“唉……”
薛万彻叹了口气道:“就你这性子,还想做那样的大事?”
李闲认真道:“谋远兄,你错了。”
“我是对你下不去手,但不等于对别人下不去手。我来看你,第一是想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第二,我是想告诉你,说到杀人,其实我比谁都不胆怯。真要是到了不得不杀人的时候,我绝对不比任何人慢。”
薛万彻一皱眉,试探着问道:“你要开始杀人了?”
“我不杀人,人便杀我!”
李闲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薛万彻深深的吸了口气道:“罢了,你若要杀,那就杀得彻底些!”
李闲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当日,北返的大军中出现哗变,有人试图挑拨士兵们反叛李闲,但被雄阔海的执法军和洛傅等人率领的骑兵立刻剿杀,校尉,旅率被杀二十几个人,他们的亲兵不下五百人。当薛万彻得知这个结果后,只是苦笑一声喃喃道:“燕云……你这是逼着我和你一条路走到尽头啊。”
没人哗变,李闲说有,于是便有了。
在你死和我死之间做选择,李闲总是很谦卑礼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