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风沙遮天。
士兵们在残破的堡寨内外打扫着战场,将尸体收拢起来,不管是敌人的还是袍泽的,很快,在堡寨里面的尸体就堆积起来很高。尸体分成了两处排放,一处为燕云军士兵的遗骸,一处为夏军士兵的尸体。
当天sè黑下来的时候,战场才勉强打扫干净。
因为堡寨里的地方有限,尸体不得不堆起来。正值隆冬,土地冻的极结实。燕云军士兵们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才刨出来一个不大的土坑。要想埋葬两万多具尸体显然很难,下面的将领请示过之后,士兵们开始将尸体搬运到堡寨中残破的房屋中。
没错,是两万多具尸体。战俘皆被斩杀,这是燕王殿下极少做的事。大家都知道,燕王之所以如此下令,是为魏县和这几rì战死的士兵们报了仇。
队伍离开之后,这里将被焚烧。
中原汉人讲究入土为安,可战场上不可能保证这种事。一场大火之后,尘归尘,土归土,虽然令人伤感却也无可奈何。
“卑职崔潜,拜见主公。”
脸sè依然还没有恢复平静的崔潜单膝跪倒,用军礼和李闲相见。他是第一次见到李闲,所以心里难免会有些激动。尤其是之前战事最艰难的时候,正是燕王殿下带着jīng骑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才救了大家。这种劫后余生的痛快和激动交集在一起,让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是崔家的家主,他不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当初在涿郡的时候,大业皇帝杨广三次东征他都跟着。第二次征伐高句丽归来,杨广还特意在博陵郡停留了几rì。崔家献了二十万贯肉好,换了三个乡侯两个县伯。就算到了今天,崔家还挂着杨广亲笔题写的匾额。
崔潜也见过窦建德,当初窦建德曾经亲自到博陵邀请崔潜出仕。崔潜以守孝为名拒绝了窦建德,但也拿出来一笔十万贯的巨财献给了窦建德。
他是见过皇帝的人,按理说见李闲应该不会紧张才对。可事实上,当他知道是燕王殿下亲自率军击溃了敌人的时候,他甚至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水。虽然论年纪,李闲比他还要小上近二十岁。可不知道为什么,崔潜总觉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如一座山峦般,只能仰视。
“起来吧。”
李闲伸出手将崔潜扶了起来,扫视了一圈后忍不住问道:“怎么你会率军在这个地方与夏军激战?这里远离繁水,距离尧城也不近,正是两地相距居中处……魏县那边的战事,难道波及了这么远?”
崔潜连忙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尽量言简意赅。
听完之后李闲点了点头,忍不住笑了笑:“与孤的推算有些差距,当初听到军稽处的报告,孤也真的以为薛万彻要下一盘大棋,将王伏宝的十几万人马困在魏县。不过说起来,若不是孤如此以为,今rì也不会恰好救下了你。”
“这是谁想出的计谋?”
李闲忍不住问道。
“是薛将军与臣商议之后想出来的办法。”
崔潜恭敬的答道。
“那便是你的主意了……很好。”
李闲笑了笑,转身看向堡寨中忙碌着的士兵们轻声道:“带着几千步兵辗转千余里,来回走了数遭……漂亮!你手下的士兵们应该感到庆幸,他们有一个出sè的将领。”
“臣惶恐。”
“你身上还没有军职?”
李闲问道。
“还没有。”
崔潜如实回答道。
“先为薛万彻军中的长史吧,孤知道你身上有杨广封的一个国公爵位,也有窦建德封的一个国公爵位……但孤现在给不了这样的显爵。杜如晦的奏折孤看到过,你年前派人送到长安足足三十万贯巨财,孤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
“臣愧不敢当。”
崔潜连忙垂首道。
“德正……你来说说,这一战若是想要打赢,最好的策略是什么?”
崔潜知道燕王殿下这是在考究自己,相对于送到长安去的那三十万贯巨富来说,或许今rì这一个问题的作用会更大一些。若是自己答的好了,崔家在这个新的帝国中将会真正的稳固下来一个地位。
在他面前站着的这个男人,可是这个新的帝国的掌舵者。虽然他还不是皇帝,但毫无疑问的是长安城里的那个皇帝根本就是个傀儡。若是燕王愿意,他随时能取代那个被幽禁在深宫中不得zì yóu的皇帝。
“大帅徐世绩的策略,在臣看来便是最佳之法。大军稳步向前,打下一城,稳固一城,堂堂正正,兵行以威,法行以严,不出半年,必然能将河北平定。”
“嗯”
李闲点了点头,对崔潜这个中规中矩的回答似乎并不如何满意。
“但……”
崔潜话锋一转道:“若是能让夏国内乱,或许不出三个月就能灭掉窦建德。”
“哦?”
李闲看了崔潜一眼,微笑着问道:“如何使其内乱?”
“贪婪,猜忌”
崔潜伸出两根手指,认真的说道:“只这两点,足可乱了人心。臣愿意献一笔钱财,用以收买夏国权臣。”
李闲再次点了点头,眼神中多了些许赞赏。他将视线转向远处,洺州的方向。心里忍不住有些担忧,自己生命中极重要的两个人根本就没对他说就自作主张跑去了洺州。其中一个,还是从大营中溜走赶去洺州做护花使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