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剑笑隐身树叶深处。他的脖子早已经汗湿,沾上叶子表面长年累月积累的尘土,奇痒难耐。
但是他不敢有丝毫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异常的小心谨慎,生怕弄出一点点声音。
一只不知名的大鸟从前面三丈处的一株杨木顶端飞起,清脆地鸣叫了两声,振翅而去,不知飞向何处。这一路上他已经遇见了四只那样的鸟儿、三只兔子、两只狐狸、一条蛇,甚至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动物,每一次都让他神经紧张。
他的目标是回到江边去。
他知道在重新回到江边以前,随时都有被人发现的危险。江边也绝非真正安全之地,以上官来风的精明,也有可能会想到他会杀这记回马枪。但相对于其他可能性来说,这种可能性应该最小,所以那里敌人的力量应该较弱。倘若能够回到江边,就至少安全了一半。
问题是他真的能够躲过敌人的搜捕,安全地到达江边么?
苏剑笑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几乎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然而这一次事情的发展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苏剑笑本来以为这种搜捕肯定是无孔不入的。但是一路之上,却连半个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也不知道是所走的路线刚好避过了敌人的搜索,或者是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
无论如何,现在他终于看到了滚滚东流的江水。
这一段路并不长,苏剑笑却花了超过一个时辰才走完。
这时天已将晚,夕阳斜照在水中。飞光浮影,景像之美,直可动人心弦。难怪乎白乐天要写下“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名句。
但是这美景与苏剑笑的处境又是何其的不协调呢?
一阵风吹过,揎起了他的衣,掠过了他的发,也吹干了他的汗。苏剑笑稍稍放下心事,体味着江风吹拂,感觉到一阵惬意。
在这片刻之间,苏剑笑的心情有些放松下来。
直到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原来苏老弟果然在这里。”
从一块大石头后面走出一个白衣中年人,相貌平常,面容平静,竟然像是一直待在那里等着苏剑笑出现。
苏剑笑的心就像是放在湖水上的大石,陡然往下沉,一直沉到冰冷的湖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来是丘兄,久违了。”
那人笑着说:“想不到一别数年,老弟还能记得愚兄,我真有些感动了。”
苏剑笑说:“小弟再健忘,也绝不会忘记曾经同桌喝酒,并肩做战的朋友。何况昔日纵横关中上下,以劫富济贫闻名于世的英雄好汉‘旋风十六骑’,也不是容易忘记的人物。”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老弟既然说得这么亲热,又为什么像是对我十分敌视?须知我此来毫无敌意呢。再者说以我这点点道行,又怎么敢在老弟名震天下的‘七绝剑气’面前班门弄斧?我只是替人给你带个话。”
苏剑笑问:“替谁?”
“蔽主上官来风。”
苏剑笑禁不住大吃一惊:“难道连一向独来独往,眼高于顶的丘兄竟也成了他人的奴仆了么?”
那人眼中忽然露出一种崇敬的神色。换作几年前,苏剑笑作梦也想不到在“旋风十六骑”的人眼中竟然也会出现这种神色:“岂只我丘沉玉一人而已?‘旋风十六骑’如今都唯上官公子马首是瞻。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名臣择主而侍,你是没有见过上官公子的丰采气度,虽然他是个……嘿嘿。”
苏剑笑淡淡一笑,未置可否:“他有什么话?”
丘沉玉说:“你一定很奇怪你一路过来都没有遇到人吧?”
苏剑笑点头承认。
丘沉玉微笑着说:“那是因为蔽主人与救你那位女子有些瓜葛,她既然要救你,蔽主人也不得不给她一点面子。所以蔽主人已经决定十二个时辰之内,停止搜捕老弟的行动。十二个时辰后老弟就只好好自为之了。”
他忽然悠悠地叹了一声,接着说:“说实在的,除蔽主人外,老弟你是丘某最为佩服的人物。若非万不得已,我实在不希望与你为敌。”
“谢谢。”
“还有。”
丘沉玉脸色忽然慢慢变得阴沉下来:“蔽主人虽然惊才绝艳,智慧如海,但还是免不了有些人执拗不驯,不知好歹,恐怕会不尊从蔽主人号令。这些人里面有几个确实是江湖中人谈虎色变的人物。其中就有十年前号称江南三大寇之一的‘折辑沉舟’麻飞云和一向眼高过顶,一身阴功人见人怕的‘走马庄’的六庄主楚清风。这些人连蔽主人都奈何他们不得,老弟你要多加小心了。”
苏剑笑越听越心惊。江南三大寇十年之前横行江南大地,神出鬼没,武功之高自是不在话下,更可怕的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黑白两道人人头痛,久想把他们除去。但这三人狡诈多智,一直奈何他们不得。后来上得山多终遇虎,有一次惹怒了前任南武林盟主,碧雨宫宫主林天南,发下“玉剑令”限期取此三人首级。当时“碧雨宫”外三堂中实力最弱的“剑香堂”堂主,林天南之女“冷玉”林月如亲自策划了一次极其成功的“解月行动”,成功将三大寇困于庐山之颠,林月如独剑力战三寇,最后凭其神鬼没测之绝技“乾坤一掷”才一举力挫三寇,使三人两死一伤。林月如正是凭此一战威震江南,一举登上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青梅煮酒录”,奠定了她以后入主碧雨宫的基础。而麻飞云自那一战后下落不明,不想竟然改邪归正,投奔了牛僧孺。
而那“走马庄”正是武林四大家族之一。楚清风以一个外姓弟子,竟然能够成为走马庄的六庄主,其实力可想而知。
丘沉玉募的哈哈一笑,朗声说:“苏老弟,蔽主人的话我是言尽于此。你我一别数年,我们弟兄都想念得紧。天幸我丘沉玉运气好,竟然让我等到了你。来,兄弟我备了些酒菜,让我们好好叙一叙。”
苏剑笑随着他向一块巨石上走去,一边问:“听你的意思,莫非还有别人在等我不成。”
丘沉玉笑着说:“当然,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怎能保证一定等得到你?上官公子算无遗策,我们兄弟分在这江边多个地方恭候着你呢。其他人的酒菜恐怕得他们自己消受了,哈。”
对这分赤诚的热忱,苏剑笑久已远离了。自从三年前那件令他几乎心为之碎的往事后,他便生活在孤清寂默之中。在离开了过去曾经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一起出生入死的一班兄弟朋友之后,苏剑笑与他们的距离日渐遥远,依稀像是从此不再会有交集的两种人。
在大石之上,俯览滚滚东去永不停息的江水,顿生居高临下的萧索。丘沉舟两杯酒下肚之后,忽然问:“你还记的那一次在太行之巅,我们‘旋风十六骑’和你们‘中州五条龙’同闯‘千刀寨’的往事么?那一战我们二十一个对他们两百多人,几乎每一个人都受了重伤。我有好多次都以为再也下不了山了。但是最后还是被我们杀寒了他们的胆,杀散了他们的魂。”他一指苏剑笑,大声说,“这全靠你。全靠你一个人接下了魏七斤那把恶梦一般的‘霸王破山刀’。你知道么,那时我是绝对不相信你能够把他打败,恐怕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可是最后是他死了。虽然那一次你受的伤比我们都要重得多,但是你却还活着。”
苏剑笑感到背上那一道自肩头延伸到腰际的伤口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那种经历不是能够轻易忘记的。”
丘沉玉忽然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缓缓地站起来,说:“你变了。你果然变了。你再不是过去那个豪情干云,志比天高的‘九现神龙’了。”
苏剑笑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丘沉玉站起来,转身面向那自亘古以来就在流淌并将一直流淌下去的滔滔江水,陡然把手中酒杯投入那滚滚洪流之中。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暗淡的身影竟然仿佛显出一种凄凉和孤独来。
晚风在这时似乎也带上了一种莫名的伤感。
“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在改变呢。唯一能够不变的恐怕只有这江水吧。”
丘沉玉说道:“这长江仿佛自古以来就是为了人们的争斗而存在的。千百年来,有多少英雄好汉,帝王将相在此意气风发,成就霸业;又有多少没路豪杰在此功败垂成,饮恨黄泉呢?六百年前曹操亲率数十万大军南下伐吴,与吴军对峙于长江赤壁。曹军号称百万之众,可谓举袖遮天,投鞭断流,何等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最后不免在周公瑾一把大火之中付之一炬,千万将士埋骨此冰冷河底。曹操险些不得命还河东,却也由此成就了周瑜赫赫之功。倘若不是那场及时的东风,结果又将如何呢?这江南的万里良田,锦绣河山,却也不免践踏于铁蹄之下吧。自古世事,又有谁能评说?又有谁能评说呢?”
苏剑笑默默地饮了一杯酒,酒入喉,竟仿佛不知是何滋味。丘沉玉也未理会他的沉默,仿佛他的话,根本不是对苏剑笑说的一般。他淡淡地吟道:“
折戟沉沙铁未销,
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
铜雀春深锁二乔。
苏老弟,你可知此诗是谁所作么?”
苏剑笑说:“是那位‘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小杜。”
丘沉玉说:“不错。高楼风雨感斯文,短翼差池不及群。刻意伤春复伤别,人间唯有杜司勋。杜牧确实惊才绝艳,天下无双。不过太和二年与他一起应试科举的人中,文章作的最好,也最让人怀念的却不是他,而是一位非但落第,并且还被下令永不得入仕为官的人。”
苏剑笑说:“这人一定是说话太直,所以为人所忌吧?”
丘沉玉说:“正是。这人是昌平进士,姓刘名偾。刘偾文章矛头所指,正是当今皇上身边那些飞扬跋扈的宦官。他有一篇对策,声情并茂,切中要害,引经据典,论古谈今,确实是振聋发聩,大快人心。文中写道:‘臣有闻,忧其所不当忧者,则国必衰;不忧其所当忧者,国必危。陛下不以天下之危亡为虑者,其以布衣、大臣不足与谋乎?臣以为,宫闱将变,社稷将危,天下将倾而四海将乱,此,国亡之兆而陛下之虑也……臣之忧,在祸起萧墙,奸生帷幄,曹节、侯览复生而宫闱将变也。臣以为,先君不得正其终,则后君不得正其始。今忠贞之士不能效犬马之能,宦官之徒专废立之权,此先帝不能正其终,而陛下不能正起始也。况太子未立,郊祀未修,将相未归,名器未定,此社稷将危也……急应制侵陵迫胁之心,复门户扫除之役’。你知不知道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剑笑苦笑着说:“看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我欺。丘兄果然已经不是吴下阿蒙矣。”
丘沉玉淡淡一笑,说:“过去我们亡命江湖,当然不会关心国家大事。如今为国家做事,在上官公子熏陶之下,当然会有些收获。这篇文章我之所以记得这么熟,完全是因为它的作者,刘偾,现在也正在牛大人府幕之中的缘故。所谓‘先君不得正其终,则后君不得正其始’,这是在说一个故事,一个大逆不道、骇人听闻的故事。”
苏剑笑知道他要说到今天这番话的重点了,也不答话,只是静静地喝了一杯酒,等着他说下去。
“本朝开国之初定有制度,宦官不受三品官,不任以朝廷政事,只能作为门阁守卫、庭内扫除而已。但是至玄宗时,太平公主暗蓄死士,妄图篡权。宦官高力士在平定这场动.乱的斗争中立了大功,玄宗破例授其三品官。此例一开,却为后世留下了无穷祸害。至今,宦官之流已经专权朝野,横行大内,天下大夫百姓,尽受余毒,满朝文武,人心慌慌。以王守澄、梁中谦为首的一般阉人,更是掌握着神策军的大权,予取予求,毫无顾忌。但是这些都还不算骇然听闻。最可怕的事情发生在先帝敬宗宝历二年,那一年同时也是宝历末年。”
唐敬宗十五岁登基,年少贪玩,不理朝政,最爱打猎。宝历二年十二月辛丑日,敬宗深夜打猎回宫,与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以及击球将军苏左明等人在大明宫摆宴夜饮。事变就在酒宴过程中发生。但是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当晚在场的人后来都已经被杀得干干净净。第二天,唐敬宗就忽然驾崩,刘克明等人立绛王李悟为君。
耐人寻味的是,枢密使王守澄、中尉梁中谦的反应异常迅速。当天就带领左右神策飞龙兵,发动政变。他们一举杀入宫中,一干人等全部杀死,连屁股在皇位上还没坐热的李悟都死于“乱军”之中。王守澄和梁中谦迎江王李涵入宫为帝,这就是唐文宗。
“当时就有人怀疑王、梁二人在这次宫廷惨变中起了微妙的作用。但是一则没有证据,二则此二人手握军权,连皇上都在他们股掌之间,别人又能怎什么样?不过,这种怀疑却一直没有消除,至今天已有十年。你知道今年是哪一年吗?”
苏剑笑苦笑。
丘臣舟却没有理会他的反应,接着说:“今年已经是太和九年。这两年正是多事之秋,各地府镇兵乱风声鹤唳,此起彼伏。去年十月分,幽州发生了兵变,节度使杨志诚被部下驱逐出境,随后在岭南被杀;十一月,莫州又发生军乱,莫州刺史至今下落不明;今年六月,河阳再次发生军乱,节度使李泳被部下残杀;到了九月,重镇义武再生军乱,朝廷对此无能为力。内乱不止,外忧又至。今年七月,党项、突厥纷纷骚扰我边境,居心叵测。现在还在和守边军队对峙,互有攻守。事到如今,河北三镇,战乱正急,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在朝廷之内,朋党之斗,祸害也不下河北乱军。最近风头最劲的当属太仆卿郑注。去年十月,郑注赶走了宰相李德裕,把他贬为袁州长史;今年四月,另一位宰相路随因为想救李德裕,也被郑注逐出为镇海节度使;到了六月,又把宰相李闵宗贬为明州刺史。不到一年之间,已经有三位宰相被他驱逐,一时之间,权震天下。”
苏剑笑说:“所谓树大招风,这个人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
丘沉玉冷笑一声:“不错,这所做的一切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人做嫁衣而已。最后得利的是他的朋党,翰林侍讲学士李训。因为郑注此人气量极小,睚眦必报。得势之后,过去得罪过他的人,无论大小,均受他迫.害,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这个月初终于轮到他被驱逐,贬为凤翔节度使。而李训却更受重用,目前已经被任命为同平章事,入中书省拜相。不过,在明眼人看来,郑注的被贬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其中的含意,耐人寻味。”
苏剑笑又喝了一口酒,说:“按现在的形势,一府的节度使,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对所辖府镇军事政治有绝对的控制权。被出为节度使,究竟是祸是福,可就难说得很了。”
丘沉玉为苏剑笑将酒杯满上:“自宦党梁中谦去世之后,左神策军中尉的位置一直虚悬着,这块大肥肉人人虎视眈眈。直到今年五月,王守澄以其心腹仇士良在十年前拥立今上有功为由,提议让其担任左神策中尉之职,皇上已经诏准了。这样,整个京城的御林军就完全掌握在王守澄手中了。这对野心勃勃的李训、郑注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
“他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凤翔府正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府镇,一向担负长安守卫之职,握有重兵。李、郑二人得此重镇,也足以对抗王守澄的神策军了。”
丘沉玉轻舒了一口气,接着说:“由此可知,现在之天下,实际是李郑二人与王守澄的逐鹿场;现在的朝廷,实际上是李郑二人和王守澄的争权地。这两党的之间的斗争现在已经到了水深火热,图穷匕现的时刻了。如今连旋风十六骑和江南三大寇这样的人物都归于朝廷,难道不正说明此刻这朗朗乾坤之下,正孕育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么?你可知道,这时一个火星就有可能燃起燎原的大火;一个不慎就会使这神州大地,锦绣山河陷于战乱,而千万百姓,无数生灵将陷于涂炭么?”
苏剑笑轻轻的叹着气,说:“丘兄,不是小弟看你不起,这一番话恐怕还不是你所能讲得出来的吧?”
丘沉玉老脸一红:“不错,这番话正是上官公子说的。但是,实事如此,是不是我说的又有何妨呢?”
苏剑笑说:“你告诉我这些,用意何在?”
丘沉玉说:“让你明白你的处境和你的责任。”
苏剑笑诧异地问:“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丘沉玉忽又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说:“不但有关系,而且有很大的关系。因为你在一个错误的时候认识了一个错误的人。”
看着丘沉玉有些气势汹汹的神色,苏剑笑反而笑了起来。
“我早就知道这个人是个麻烦,但还是万万没有想到麻烦会这么大。”
如果后悔是人类的一种感情的话,那么苏剑笑此刻就只剩下这种感情。如果这世间真有后悔药的话,苏剑笑此刻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得到它。
“你以为有些事情你是逃得掉吗?”飞花公主那仿佛平淡无情但是又分明饱含着嘲讽的声音蓦然之间似乎成了这世间唯一的声音,一遍遍地在苏剑笑耳边响起。
他几乎想大喊,想狂呼,想把心里的一切郁结彻底地从喉咙吐出,扔到身前这黑暗的江水中,让它随水而去,一去不回。
忽然间,一道真气由他气海穴泄出,经任脉直上百会穴,又陡然消失得无影无宗,了无痕迹。一阵眩晕紧接着充满所有知觉,但是霎那之间这种感觉又缓缓散去。苏剑笑猛的一惊,背上霎时间已经被冷汗湿透。他的心更往下沉,心知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恐怕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丘沉玉也看出了他的不妥,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苏剑笑只是笑了笑。“宁采臣跟着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丘沉玉却摇头说:“不是宁采臣,是聂小倩。”
“聂小倩?”这下苏剑笑真有些意外了。
“也许你还不知道那个聂小倩是什么人。十年前的那个血腥的晚上,她正是陪伴在先帝身边饮宴的众人之一。因为她本就是先帝最宠爱的嫔妃。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现在已经无从知晓了,我们只知道一件事:聂小倩手上有一封信,一封王守澄的亲笔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苏剑笑苦笑:“那恐怕是一个对她的保证,让她有胆量做某种事的许诺。而现在,那却成了一项证据,一项足以让某些人欣喜若狂,让另一些人如坐针毡,却也足以让像我这样的人死上一百次的证据。”
“历史对后人开的玩笑从来就是如此冷酷无情,让人啼笑皆非。王守澄当时毫不犹豫就杀了她,却再没有能够得回那封信。因为聂小倩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她知道怎么样保护自己。她把信藏了起来,不过这最终也没有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信藏在哪里。王守澄千算万算恐怕也想不到她的魂魄居然会被几个妖怪捉了去。十年以后,她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可靠的人,于是她把这个秘密告诉宁采臣。至于她还告诉他一些什么,或者让他去做什么或许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有心人想要知道的只是那封信在哪里,最后会落到谁手里。”
苏剑笑只能喝酒:“看来无论什么时候‘隔墙有耳’这句话都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呢。”
丘沉玉说:“本来这个秘密对那几个妖怪来说毫无意义。但是那几个妖怪却与牛大人过从甚密,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她们与牛大人说起了此事。你完全可以想像牛大人听到这个秘密时的反应。只可惜等他赶到那里时,宁采臣和聂小倩已经逃走。再后来发生的事也许你就比我更清楚了。”
苏剑笑说:“那天晚上赶到那里的,好像并不只是牛僧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