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英国城堡坚固的围墙内,特别举行的海事法庭上的审讯,和海盗们自己平时模仿的那种审讯,完全是一样的。这种审讯对这帮人具有威慑的效果,使这些平时叛逆成性、渎神侮慢的海盗,一下子变得安静而又严肃起来。然而,真正悔悟的人很少。最难审理的案子是罗伯茨原来那班人马的案子。这些人自封为“上议院”,他们自认为是海盗中的佼佼者,他们在自己的姓名前面都冠以“勋爵”的称号,借以嘲弄那些贵族。比如有一个海盗名叫萨顿勋爵,当和他铐在一起的一名海盗做祷告时,他很是不以为然。
“你叽哩咕噜念念有词,一片虔诚,是在求什么名堂1”他问那个人。
“祈求天堂。”那人回答。
“你祈求天堂,傻瓜!”萨顿说,“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海盗可以上那儿去的?我要去地狱,那里更欢乐一些。我将在地狱的入口处给罗伯茨十三响礼炮。”
萨顿于是要求监狱官把这个和他铐在一起的人带到别的地方去,或者把他的祈祷书拿走,因为他搅得人不得安静。
审讯开始后,共有169人被判决。在254名被捕人员中,15人已在“燕子”号驶往海岸堡角的途中死亡,在审讯过程中,又有4人死在关押奴隶的山洞里。从“大漫游者”号上押来的18名法国人当场被释放,因为他们是被迫入伙的外国人。剩下的人都受到了额外公正的审讯。审判庭上没有伦敦法庭上那种腐朽、诡辩的行径。审判庭上的审判员是“韦默思”号的船长芒戈赫德曼,皇家非洲公司的总经理詹姆斯菲普斯以及该公司的其它三个成员,他们生活在离作案现场较近的地方,对事情的经过比较了解,而且他们懂得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被迫参加海盗。再说,他们自己就亲身体会过那种生活的压力,因为他们自身就过过沿海那种艰苦的生活。
所有囚犯都为自己辩护无罪,声称自己是被迫的。如果他们能为自己的申辩提出根据,法庭准备释放他们,既便他们在罗伯茨的手下干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关系。罗伯茨手下的领航员、本次审讯中主要的被告证人格拉斯拜就是作为被迫入伙而宣判无罪的人之一。海盗中的乐师和其它勉强入寇的文艺人员也按此同样处理。总共有?4名海盗被释放,54名判处死刑(其中2名后来改为缓期执行),17名转押伦敦马歇尔西监狱(在押解回国途中死得只剩4人),20人被判在皇家非洲公司黄金海岸的矿山中服七年苦役(都活活地被折磨死了,无一人生还)。
有52人,包括受重伤但奇迹般地活下来的斯基尔姆船长在内,从关押奴隶的山洞到设在城堡外的绞刑台,他们渡过了一生中最后的日子。他们是每天分批被绞死的,第一批被绞死的是那帮所谓“上议院”的成员们,他们仍像以往一样趾高气扬,可是萨顿勋爵除外,因为他当时得了痢疾。阿特金斯外科医生充当了牧师,可是他从他们那儿得不到任何忏悔的表示。“我们是一些可怜的流浪汉,”其中有一个对医生说,“所以活该被绞死,而别人,罪行并不比我们小,却逃脱了。”
这帮被处死的囚犯在皇家非洲公司卫队的押解下,穿过了看热闹的人群,人群中有公司的职员、有航海到此的外地水手和当地的非洲人。囚犯中有一个叫赛姆普桑勋爵的海盗,他从张望着的人群中一下子认出了‘个女人,她名叫伊丽莎白特伦格罗夫,原是罗伯茨劫获的一艘船上的旅客。“我和这婊子睡过三次,”当他看见她时他叫喊起来,“现在她来看我被绞死。”被判死刑的人要求喝水,并且抱怨把他们双手铐在背后这种做法。他们对行刑的每个细节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人被绞死我看过好多次,”一个名叫哈迪勋爵的海盗说,“可象我们这样把双手反绑在身后这种做法,我感到新鲜,我一辈子还没看到过。”
在行刑前,阿特金斯外科医生挨个询问每个受刑者的年龄和出生地点。受刑人的回答提供了一个并不令人感到兴趣的统计数字。受刑人最大的45岁,最小的19岁(当他第一次和罗伯茨签约入寇时,年方16一l?岁)。他们的平均年龄略比一般海盗水手的年龄高,即不到28岁。那帮“上议院”的成员们,资历较深一些,平均年龄是30岁。只有四个人是20岁或不到20岁,尚有四个人超过40岁。他们三分之一以上的人都来自英国西部,其它人来自威尔士、伦敦和英国北部。阿特金斯的记录并不十分全。比如在威廉威廉斯的名字下,池只是写了一个令人辛酸的注脚:“行刑时一言不发。”
整个行刑进行了两个多星期。最后一批14人是在]722年4月20日执行的。最坏的18个罪犯的尸体被涂上了沥青,外面用铁条捆着,在绞刑台上用铁链吊起来,放在三个最突出的俯视着锚地的山顶上,就象二弋‘一年前基德在英格兰那样。这些尸体在闷热的气候下很快腐烂,在日光下成为干尸,在中午时分,随着从海上吹来的微风,在那里轻微地摆来摆去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形象,遥望着大海,一直盯到帆船在缓慢蠕动着的遥远的地平线那边。有的则遥望着雨季来临时暴风翻滚着乌云的天空。
海岸堡角大批绞杀之后,在一些象纽约,牙买加和孟买等那样的商业中心,人们都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奥格尔船长因功勋卓著而被封为爵士,他是海军军官中因镇压海盗有功而受勋的唯一的一个人。从这以后,他一帆风顺,被晋升到了海军将军级,他个人也发了大财,他在“皇家幸福”号上罗伯茨船长室内发现了暗藏抢劫来的碎金子的地方,他用非法偷窃的手段把这些财富吞为已有。
罗伯茨在几内亚湾内的横冲直撞是这类英雄传奇的最后一幕。罗伯茨的失败标志着海盗黄金时代的结束。然而,海岸堡角的大绞杀提起来就令人生畏,但他们毕竟只是全体海盗中的极少数。大多数的海盗都销声匿迹了。
他们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
没有人能提出确切的回答。罗伯茨这一帮人的被消灭固然是一次甚有裨益的打击,然而,那个时代的商船和海军船只在海上的生活条件依然非常之坏,在这种情况下,人们被迫去当海盗仍旧是无可非议的。工769年就又发生过一起海盗行为的诉讼案。一群从苏塞克斯里斯廷斯来的海上暴徒,在伦敦中央刑事法院被判处了死刑,因为他们在海滩嘴附近登上了一艘荷兰近海船,抢劫了60个人的帽子。这件事要和黄金时代的叱咤风云式的事件比起来,自然是微不足道的,只是地方上的一次暴乱而已。
海盗黄金时代的结束,并不是因为世界范围内海上运输的财富数量减少了。东印度公司仍然带着大量的硬币去和印度、中国做生意,回来时又带回大量的珠宝和各式各样的财富。从墨西哥向西班牙托运的银子一直在增加,大批的黄金仍源源不断地川船从巴西运往里斯本。
只是现在对这些货物的护卫程度比过去更好了。由于贸易增长,西方国家有能力可以负担一支更强大的海军。殖民他的行政官员们也更坚强、更正直了。总之,主要的航晦冈家对维护人类文明水准所应担负的国际责任感更强烈了。因为这‘切,所以作为反应当时一种社会精神的海盗行业,也就种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海盗黄金时代前后延续了约30年,只是一个人生命中的一小段时间:从理论上说,一个年青的海盗从1691年开始山:峥后,可以一直在海卜混到1723年回来,那时他也才不到50岁。
可是,这30午昙花一现似的海盗罪恶人才,其风格、共雄姿,在当时的普罗大众的心里却产生了了难以消除的痕迹。海盗以共粗野无礼的作风,在普通人受压抑的灵魂深处引起共鸣:遥远而神秘的远方的魅力,对一个迥然不同的明天的渴望,摆脱人类现存固的幻想,对于打破常规而骤然致富的向往,这一切都深深地影响着普通老百姓受压迫的心灵。